曹府,前院,书房。
李煦的信到了,曹寅坐在椅子上,打开瞧了。
信中除了说了些江南政局外,还有文氏与高氏两位老太君的近况。
高氏老太君还好,比曹寅大不了几岁,不到七十,还算是硬朗;文氏老太君却是八十多,将到九十的年纪。
江南虽说繁华,但是有些名贵药材却不若京城齐全。李煦在信中提及此处,请曹寅帮忙寻些好药材备用。
曹寅心下有些纳罕,李家父子虽说不在京城,但是却有心腹管家在这边。一些人情往来,亲戚走礼,都有管家出面。
虽说买药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对曹寅来说,不过是吩咐一声,使两个下人去料理,但是李煦的相托,多少带了几分刻意。
思及此处,曹寅脸上不禁苦笑,摇头自然自语,道:“何须如此!”
又想到之前李家送来的礼单,也是丰厚得很,曹寅叹了口气,心情也是复杂。
凭着两家的交情,闹这些,倒是显得虚了。与其托他寻药,还不若托他查查李鼎的死因。
虽说李煦并没有再此事上开口,但是曹寅却有探究的心思。
毕竟在京城权贵眼中,江南曹李两家“连络有亲,一荣俱荣”,那对李鼎下死手的人,同数次谋算曹颙的,会不会是同一个?
想到李鼎暴毙京城,至今真凶未现,曹寅不禁生出几分后怕。
自己膝下就只曹颙一子,这些年也是几经生死,幸好老天保佑,平安至今,要不然,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不叫人断肠?
总不好如何被动,既然幕后之人对儿子有杀心,他身为父亲,总不好含糊过去。
他的忠心,是献给总角之交的帝王,并不是效忠于宗室皇族。主持江南通政司数十年,他并不是心慈之人,自有几分狠厉。
不管是谁,哪怕是王爷阿哥,想要杀他的儿子,就是他曹寅不共戴天的仇人……
递话(上)
回到曹府,曹颙还是不放心,请了太医又来给看过,才算放心。
过了腊八,如今已经算是年节里,不只寻常人家嫌忌讳不愿请大夫上门,连带着大夫也不愿出诊。
幸好太医是曹家常请来的,曹颙预备的诊金可谓是丰厚,倒是没有什么说头。
庄先生虽说年长,但是同智然算是半个忘年交,听说他伤了胳膊,忙赶过来探望。
因之前张义回来取马车时,已经通禀了曹寅那边,所以曹寅也是晓得的。听说他们回来了,也到前院客房来。
一时间,站了半屋子人,都惦记智然的伤情,少不得带了担忧之色。这大过年的,又是伤筋动骨,多遭罪。
智然只是带着浅笑,看不出来有什么痛楚之处。
前门仁济堂的虎骨胶、龟甲膏方才已经打发人买来,已经使人去煎了药,送上来。
许是其中有什么安神的东西,智然喝了就有些个犯困。众人见了,在智然屋子里说了几句话便出来。
曹颙讲了上午变故的缘由,听说遇到的是布穆巴,庄先生的眉头不由的皱起来。
犹豫了一下,他对曹寅父子道:“大人,大公子,关于顺承王爷,老朽还有些内情要禀之。”
“哦,既然如此,夏清,咱们书房说话!”虽说这些年不在京城,但是对于顺承郡王布穆巴的“嗜好”,曹寅也是有些耳闻。
今天,智然又是伤在王府的马车下,曹寅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曹颙听了,回想布穆巴看着智然时的神情,好像甚是欢喜。原只当是他好色无度,僧俗不分,瞧见小和尚生得好,心里就痒痒了,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么?
说起来,今天并不是布穆巴头一次见智然,之前还有一回,是在前门的戏园子里。
那还是在腊八前,庄先生带着智然去前门的戏园子听戏。
也不晓得那位铁帽子郡王抽什么风,竟然来个轻车简从,带着几个长随在戏园子看戏来了。
别人进戏园子,都是往台上瞧。布穆巴可好,眼睛像是不够使唤了似的,台上、台下的划落,最后眼睛就黏在台下听戏的智然身上了。
庄先生坐在智然旁边,有些察觉,便不动声色的望过去。
虽说布穆巴不认识庄先生,但是庄先生在索额图府上为幕僚时,却是见过他的。
瞧着那让人作呕的眼神,再想想这位王爷的“偏好”,庄先生只能选择退避三舍。没等台上的戏码落幕,庄先生就同智然两个出来,绕了好几个胡同,才将后边跟着的尾巴甩掉。
这以后,前门的戏园子庄先生是有些不敢带智然去了。去的话也挑些小会所、小茶馆这样的地儿。
今天布穆巴既是与曹颙打了罩面,晓得智然在这边府上,说不定会有什么动作。
曹颙听了,是哭笑不得,这要是缘分的话,也可谓是“孽缘”。
曹寅是自幼熟读圣贤书的儒家君子,对于这种有悖纲常之事自是无法接受,更何况是牵扯到自家府上的客人。
庄先生说完,曹颙将他与布穆巴的对话也大致说了一下。
曹寅听他推出宫里来,点了点头,道:“万岁爷对佛道之流只是平常。但是太后她老人家却是礼佛的。年后寻个机会。看能不能请万岁爷传召智然。”
几人正说着话,大管家曹忠亲自来报。道是顺承王府使管事来送礼,已经请到偏厅,要不要请大爷过去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