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杜贞儿之夫,便是沂州知州叶敷的小舅子赵文禾。两人成亲已三载,虽然至今未有一男半女,但也算是恩爱。
前儿中午,杜家的管事到达沂州知州衙门,将杜雄的亲笔书信当面交给了赵文禾。赵文禾看了信,脸色便不好看,问了几句详情,便打发人带那管事先下去休息。
昨儿一早,赵文禾便叫人准备了马车,让人将妻子的行李衣服都收拾了。杜贞儿晓得娘家来人,只当丈夫是要带自己往娘家走几日,乐呵呵的收拾妥当。
赵文禾这边却始终带着阴郁,直到带着人护送妻子的车驾出了沂州城,才隔着马车帘对妻子说了一番话。无非是杜家行事不规矩,而今酿成大祸,怕是要殃及亲族,求妻子念在恩爱三年的份上,放过他一马,随后将休书交给了随行的婆子。
杜贞儿大惊失色,哪里会想到有这番变故?她顾不上其他,哭着下了马车,想要寻丈夫问个清楚,赵文禾已经催马回城,只余下一个背影。
杜贞儿稀里糊涂,想要返城,却被赵文禾留下的人给拦下。闹腾一番后,她也陆陆续续的明白些缘由,晓得丈夫是怕受到杜家牵连,便也不哭不闹的上了马车。知州府这边的人不放心,受了赵文才先前的安排,一路护着杜贞儿往蒙阴来。
因雪天路滑,马车本来就慢,行了五十余里后,途径南蒙镇时,杜贞儿便言道身子不舒坦,要歇一宿。
今儿早起出发时,杜贞儿还一切如常。途中打尖时,丫鬟上前送水,唤了好几声,没动静,等掀开帘子,她已经没气了,也不晓得哪里弄来把刀,抹了脖子。
杜雄望着女儿的尸身,眼睛几乎要冒出血来,紧紧的攥着拳头,对往沂州报信的那个管事问道:“那个混蛋到底怎么说?难道这道台大人是天王老子不成,竟能逼得他休妻自保!”
那管事跪在地上,言道:“老爷,姑爷说……”说到这里,不禁给自己个耳光:“狗屁姑爷!老爷说的对,是那个混蛋!那个混蛋说,这个道台是什么额驸,皇帝老爷的孙女婿,天子近臣,别说是知州府,就是巡抚老爷也不敢得罪他!还说咱们杜家是活腻歪了,自己个儿找死,他可不愿意跟着送命!还说……”说到这里,瞧了瞧杜雄的眼色,道:“还说让老爷识相些,别疯狗似的,到处攀咬,休书既已奉上,赵杜两家,再不相干!”
杜雄只觉得口里腥咸,再也忍不住,生生的气得吐了口血,晃晃悠悠,几乎晕过去。他咬了牙,才硬挺了,看着妻子身边的闺女儿子,心里说不尽的悔意。
隐情
蒙阴县衙,内院。
曹颙躺在床上,大夫在检查他腿上的伤处,最后仍是一个结论——那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怕要养上三个月方可。否则新伤带着旧患,怕是会有不妥当。
虽然曹颙不是活跃爱动之人,但是想着未来三个月要在床上躺着,也觉得甚是无聊,刚要叹气,见初瑜与庄先生都面露担忧之色,便又带了笑,说道:“不碍事,正好可以借此歇歇!”
初瑜哪里放心得下?又仔细问了那大夫几句相关饮食禁忌,一一记下。
庄先生却眉头紧锁,直待初瑜出去,方冷哼一声,瞪了曹颙一眼。
曹颙有些心虚,晓得这是庄先生恼了。原本庄先生早就劝过他,出行要多带些护卫长随。早先在京城还好说,毕竟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身边有魏黑、魏白四人也够用。如今魏白走了,吴茂要负责道台府的护卫,吴盛在江宁府里当差,单剩下魏黑一个有本事的。
而后,京城府里选上的张义、赵同等人也好,江宁府里带来的沈五、沈六兄弟也罢,做个长随还行,身上哪里有什么真功夫?
只有在沂州收的任叔勇与任季勇兄弟两个拳脚好些,但是这次去京城,因涉及曹家家事,曹颙不愿意带山东这边人过去,跟着的,除了小满与魏黑外,其他张义、赵同等四个都是京城府里的家生子。
曹颙正寻思找点什么话来,分散下庄先生的注意力,省得老人家再训起话来,没完没了。还未找到说辞,便听庄先生说道:“既是孚若醒了,有件事,还需你拿个主意。”
庄先生看似疲惫不堪,连训他的力气都没有,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曹颙受庄先生影响,脸上也收了笑,正色道:“先生,请说?”
庄先生道:“虽说孚若性命无忧,但杜家为恶在前,恶奴已经收押在监,杜雄是杜家现下族长,杜家是蒙阴大户,因防着狗急跳墙,先前还等着时机。方才。安东卫所的兵丁来了三百人,就算杜家想要妄动,也足能应对。”
曹颙听了,有些吃惊,问道:“先生之意是?这杜家上下要全部缉拿?”说完,自己也想起来,按照《大清律》,杀官,是“谋危社稷”,是“谋反”大罪。若是情实,别说是杜雄,怕是其家中的男丁都难逃一死。
他虽是昏迷了三日,但是对那日事发时的情形仍记得清楚,什么“家务事”不“家务事”的,更像是一场误会,否则对方也不会赤手空拳就围上来,咋咋呼呼的没个章程。
他将心中疑虑对庄先生说了,就见庄先生摇头说道:“这两日我叫人仔细探问过了,事情没这样简单!不说别的,单说你的坐骑,是平郡王送的。王府养马有一条,未养成前,每日里拿着铜锣在马圈旁敲打,哪里是那么容易受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