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眉毛刘海都像上了白霜,脸上也还挂着残粉,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曹颙也撑不住笑了:“格格这是做什么呢?”
宝雅见到曹颙也在,无力的挥了挥手:“永佳姐姐这两日喝药喝得没了胃口,只说嘴里苦,打昨儿晚上起就没怎么吃东西。今儿晚上又只喝了两口粥,吃了小半个饽饽。我瞧她这样下去身子骨必熬不住,就想着做猫耳朵汤给她。从前我病了不爱吃东西,嬷嬷就给我做好吃的猫耳朵汤……”
曹颂接口道:“咱家府里又不是没有厨娘,怎么还让你动手?”
宝雅白了曹颂一眼:“你懂什么?我亲自做了,这才是诚心!”
曹颂撇撇嘴:“那你会做吗?瞧你弄得这一身——没得糟蹋东西!”
宝雅被他触了软肋,一皱鼻子。方才她已是极力回忆着嬷嬷做饭的细节,又有灵雀现场指导,却还是弄得一团糟,可因生性不肯服输,便梗着脖子道:“你怎知我不会做?我这就做给你看!”说着就往厨房走。
曹颂忙拽曹颙:“哥,咱也去看看。多新鲜,宝格格会下厨!瞧她那个样子,呵呵……”
宝雅耳朵尖,听了曹颂的话,恨道:“瞧我热闹?可不成!你得来打下手!”
曹颂笑嘻嘻的说:“君子远庖厨。”
宝雅气得跺脚:“不行,不行,都给我打下手来!!”说着跑过来一手拽一个,将两人拖到厨房里。
曹颙瞧着案台上剁碎的肉馅,问道:“这你打算做什么?”
宝雅笑着回答:“一会儿和了三丁炸肉团子,也是我最爱吃的,顶好吃的。”
曹颙摇头:“永佳既是被苦药拿得没有胃口,又几顿没好好吃东西,不当吃这些油腻腻的,需做得清淡些才好。”
宝雅偏头想了想:“那你说做什么?”
曹颂一拍手,说:“你可真问着了,当年林下斋的菜单子搭配不少都我哥做主呢!大师傅都听他的。”
宝雅奇道:“林下斋是什么?”
曹颙岔了过去:“既然你做了猫耳朵汤,那不妨再拌上四个清淡小菜,开胃又下饭。”说着瞧了一圈箱柜筐篮里的各色菜蔬,道:“先煮个盐水花生;然后把这海蜇皮泡上,做个海蜇皮拌萝卜丝;那鸡爪子是现成的,甚好,剔了骨做泡椒凤爪;最后再把山药蒸好,去皮打成泥,倾到模子里压实,做山药糕。这咸酸辣甜就都全了,瞧着好看,吃着好吃,还不腻人,怎样?”
宝雅忙笑着点头:“好,好,没想到你还懂这些个!”
曹颙笑道:“这样四菜一汤,格格选一个做就是了,亦是心意到了,不必非要和那猫耳朵汤较真。”
灵雀也忙在一旁敲边鼓:“是啊,格格,您就交给奴婢吧!格格的心意在里头,奴婢做不也一样?”
宝雅想了想,寻思自己也确是做不出来了,当下点了点头:“那我做山药糕。”
曹颂却摇头晃脑的取笑她:“罢了,格格,你还是煮花生吧,不拘火候的,多加水,也不怕糊锅。”
宝雅给了他一拳,佯嗔道:“我就那么不顶用?不成!我非得做山药糕不可!倒是你,去给我看着煮花生的火去。”
这几道菜都是极容易做的,很快也就弄好了,只宝雅那山药糕,倾出来了,却切得歪歪扭扭,宽一刀窄一刀,也不大成形。
曹颙看了,想到当年他哥哥家那没比他小几岁的侄女也是这样,切片不均可能是所有厨艺初学者都会遇到的问题。当初他还亲自指点过侄女切片技巧来着,这会儿想起来,忍不住顺手从宝雅手中拿过刀,一边比量着,一边教宝雅怎么下刀省力又切得稳。一招一式,极有大厨的架势,看得曹颂与宝雅皆意外不已。
几道菜摆了盘,灵雀拿了个朱漆食盒盛了,问宝雅道:“格格先回去更了衣裳洗了脸,再去永佳格格那边吧?”
宝雅摆了摆手:“天冷,菜凉得快,先给永佳姐姐送去,见她吃了,我再回房更衣。”又向曹颙曹颂道:“这可是咱们仨人做的,没的我一个人邀功的理儿!正好咱们同去。”
乱姻缘
曹府,竹院东暖阁。
永佳半倚在软塌上,与曹颐、紫晶说起江宁的旧事。来曹府两日,看着紫晶穿着打扮自与别人不同,连曹颐与曹颂都喊“姐姐”,又里里外外安排一切,永佳就知道她身份不比寻常,对她亦十分客气。
偏偏紫晶是个不肯僭越的,就算众人敬她,也不肯有半点失礼。虽然陪着两位小姐,却只肯浅浅的坐个凳子边,笑着听两人说话,并不随意插口。永佳见了,暗暗称赞,这曹府不愧是历经几代的大户人家,各人行事自有一番气度。
在江宁机杼社时,永佳与曹颐还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彼时天真浪漫、少不知愁,眼下却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各也有了各的烦恼。
再道起昔日与会的群芳,曹颐的两位姐姐已经出嫁,马小姐因父亲升了道台,随着去了山西任上;崔府丞家的小姐因父亲贪污受到牵连,被卖为官奴;魏家七小姐前两年染了时疫,年纪轻轻的就夭折了;六合钱庄的江二小姐招了上门女婿,听说没拜堂那男人就急症发作咽了气,她做了望门寡,打理家里的钱庄;璧合楼的杨小姐与外祖白家的表哥定下婚约,到年底就要出嫁。
人生无常,自有悲喜,魏家七小姐与江二小姐虽然各有不幸,但不知下落的崔家小姐,更让人悬心,永佳与曹颐难免又是一番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