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走在最前,出得大门见着前头一辆华贵马车,其上走下个中年男人,锦袍华服,风度翩翩上前行礼。
“江左谢宸宏,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闻相。”
秦昶略一挑眉,前次在钟山的时候,这人还对他横眉怒目,这位谢二爷倒是很会前踞后恭。
闻翰前些天已接到江左谢家的来信,拱手热情招呼,“二爷这是今日刚到?怎么也不使人进来通传一声,在外面等久了吧,来来,咱们回去说。”
江左谢家在南康受爵称臣,一向与北齐也有来往,这次信中言明,想请北齐帮忙训练一批护军,酬金好说。
对于这种钱多好哄的大金主,闻相自不会怠慢,命人叫来度支司使崔元魁,以及兵部几位将军,一同陪着谢宸宏回司部。
后面女眷也正出门,虞莜见着那马车上的标记,识得是江左谢家。
丰甯在旁正说:“我今次来洛阳,刚好趁得谢家的车,你可不知道,谢洵那狗脾气,差点把我气吐了。”
“谢世子也来了?”
虞莜说着,恰见那车帘一掀,从里探出半张如花似娇的玉面。
秦昶刚过来,拿手去挡她的眼,“瞧什么呢?有什么好瞧的?!”
丰甯是个女人,已然没威胁,谢洵可不一样,对虞莜选中他做相亲对象这事,秦昶耿耿于怀。
虞莜偏头躲开他再看时,那人已退离车窗,只得回头问丰甯,“刚才那是谢湘容?”
“啊,是她。”丰甯应一声,好奇道:“她以前没到过金陵,你怎会识得?”
先前惊鸿一瞥,那女子妆容精致,眉眼楚楚,宛如池中娇莲般惹人怜惜,正是魏国公府的三娘子谢湘容。
这一世虞莜自是没见过,但这人前世入了建康宫,靠着皇兄的恩宠,一路做到贵妃。
“皇兄还没选妃吗?”她离开金陵前,宫里已在筹备大选了。
“选了呀,一次纳了十好几个呢。”丰甯拧眉一脸怨怼,“你还不知道,杜龄音被封了淑妃,眼下是你皇兄跟前的红人。”
怎么……改了杜相的女儿?
虞莜略觉这事儿蹊跷,这才问秦昶,“谢家来洛阳做什么?”
她平日从不过问外面的事,定是见谢洵来了才这么关心,秦昶斜睨着她,哼一声,“送钱来的。”
虞莜:“……”
这人什么毛病,不会好好说话?
白瞎了刚才替他拉拢人心。
他不说没关系,虞莜拉了丰甯就走,几句话听她交待清楚,哦……原来是上回显摆玄天卫,拉来的大买卖。
祭坛离皇宫不远,一行人按步当车,丰甯还惦记着前程,跟秦昶赔笑脸,“太子您看,以我的身手和军中资历,能不能进玄天卫?”
她倒是精得很,玄天卫不仅是皇家禁军,也是北齐战力最强的一支部队,遭逢大型战役或随驾北征,当之无愧的精锐主力。
玄天卫中亦有女将,大多是北齐世家、将门之后,秦昶负手而行,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玄天卫鳞选严苛,你的出身……得参加外围选拔。”
丰甯以拳击掌,就知道,有嬿嬿这层关系,秦昶一定会给她开后门,不会因为她爹是丰承毅就歧视她。
外围选拔是给非世家子弟、亦即寒门平民的一条进阶之路,考核难度加倍,但她是谁呀,会走路起就在军营里混,绝对难不倒她。
谁知秦昶像是耍着她玩儿的,“今年的选拔已经结束了……”
丰甯瞠目:“你……”
“不过嘛……”秦昶慢条斯理拐了个弯,“孤念你是太子妃的好友,倒是可以网开一面,专门给你加一场考核。”
说着,还朝虞莜邀功似的挑了挑眉。
丰甯被他搞得起伏跌宕,面子上有点下不来,不肯再上赶着巴结,抱手斜眼看他。
秦昶便也不再卖关子,言简意赅道:“今年曲山大猎有一场围巢打穴,你若胜出,便可加入玄天卫。”
丰甯愣了半晌,脸色阴晴不定,银牙咬得咯吱作响,“围巢打穴要布阵,我如今孤家寡人的,上哪儿找班底?”
秦昶笑容愉悦,大步朝前行去,“哦,这就是丰小……娘子,自己的事儿了。”
丰甯恶狠狠盯着那道背影,恨不得在他脊梁骨上剜出俩大洞,白赔笑脸了,穿上龙袍就是太子了吗?狼崽子还是从前那个、猫嫌狗不待见的玩意儿。
虞莜见她气急败坏,几乎失笑出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这有何难?我的乌衣卫借你布阵。”
对啊!丰甯转怒为喜,回头看一眼跟在后面的姜皓,“这下可……”
“嘘……”
虞莜扯她一下,明亮杏眼向前一睨,丰甯意会,连忙噤声。
秦昶离得较远,虞莜这才问起她,“你的事,怎会被人识破的?”
丰甯打出生便当小子来养,府里唯有带大她的奶娘知情,至于外人,虞莜沉吟道:“只有陆夫人和皇后知晓……”
“不是她俩说的。”丰甯摆摆手,一脸郁卒,“是有人找到当初接生的稳婆,不用说,肯定是杜相那老贼。”
虞莜默默点头,陆夫人应当不会外传,她还担心是嫂嫂说的。
丰承毅父女,前世是她稳定朝局最有力的后盾,眼下离开不过半年,杜相就迫不及待动手,看来金陵朝局的内斗,已然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