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哭声引泫宸魈与风水浚齐齐偏过头……
是风水清。
她方才偷偷溜来军营,想着近日来魔王与大哥劳形苦神,特意吩咐春枣煲了营养汤羹为他们送来。.
营帐是由厚帆布搭建而成,隔音能力薄弱。
风水清行至门口后,在原地踟蹰半晌,恐打扰他们谈论正事,故此附耳于帐布悄悄听着。
未承想!竟听到大哥讲出那样一番决绝之语!
虽不知发生何事。
但大哥所言之意……
分明就是要牺牲自己!保护他们!
她这才急急冲进帐屋,红着眼打断二人对话!
风水清丢掉大哥手中宝剑,紧紧圈住他健硕手臂,可怜兮兮嗫嚅:
「大哥!您若是当真心疼妹妹,可不许再讲那些!阿魈言之有理,我们会有办法的!定会想出办法!」
「清清?你怎么跑来了?」
风水浚不露痕迹拭去自己睫下晶莹,又俯身为宝贝妹妹擦净眼泪。
因常年行军打仗、握持兵器,所以他的指腹生出许多厚茧,粗粝坚硬。
抚于风水清娇嫩脸蛋时,她略感刺痛,却不及她这颗心,疼至似要掐出水。
「我若不跑来!你是不是会逼着阿魈带我们走?!而你自己留下对抗敌人!呜呜呜……大哥你不能抛下清清!也不能抛下爹爹和二哥啊!」
「傻丫头,大哥方才是骗人的。」
风水浚将小丫头搂在怀里温柔哄慰,瞧见泫宸魈同样在愁眉紧锁地盯视他。
他又何尝不难过?
可眼下这是唯一的法子!
为了家!为了国!
牺牲他一人又如何?
闻听大哥此言,风水清哭得更凶,她深知大哥是在欺骗她!明摆着是在唬她!
「清清听话,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可不许再这么哭了。」
风水浚轻抚妹妹后背,嗓音愈发柔和,宝贝妹妹每每哭泣,他都心如刀割。
这个小妹妹,他一直搁在心尖尖儿上宠。
曾几何时,她还是一团小小婴孩,他每日都要抱于怀中逗她欢喜,小心翼翼照顾这位最年幼的妹妹。
当时家中只有他与风筠之两个男孩,因而妹妹的出世,可谓是弄瓦之喜,令全家人格外欢愉!
起名之时,全家人更是一齐上阵,集思广益,以至还请来颇有声望的文人墨客,望能为妹妹取个不落俗套、钟灵毓秀之雅名。
可一来二去间,拟了几十个名字,全家人俱是不满意。
要么太俗,要么过于沉肃,他们深觉那些名字,无法与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儿相配。
直至那日,他抱着妹妹于院儿内散步晒太阳,恰逢妹妹刚刚睡醒,一双琼眉滢目深深触动他的心。
「楚水清若空,遥将碧海通。」
她的澈眸正如那澄明之水,与碧海相融相通!
这才取字水清,恰好也与他名字顺合。
风水浚记忆犹新,初次唤妹妹「清清」时,小家伙儿笑得双眼眯成两道缝儿,还未生牙的小嘴儿发出「咯咯咯」的奶乎乎笑声。
那一幕,他永生难忘。
日月如梭,光阴流转。
宝贝妹妹在全家的宠爱之下渐渐长大。
首次走路、首次奔跑、首次学语、首次唤爹爹、娘亲、哥哥……
她人生里重要的每一刻,风水浚都记得无比清晰。
而在妹妹五岁那年,他们的娘亲兰心因病去世。
他那时已十七岁,懂得生老病死,天人永
隔。
妹妹虽年幼,却也能感受到家中的悲恸气氛,往日里粲然活泼的笑脸消失无形,常跑去那空无一人的房间找寻娘亲,迷茫而无措。
瞧着妹妹懵懂费解的模样,他痛得仿若摧心剖肝。
风水浚迎前抱起妹妹,强颜欢笑道:「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很幸福,清清不要担心。」
五岁的稚童信以为真,她深知大哥从未欺骗过她,遂眨巴眨巴葡萄大眼,奶里奶气道:「那以后清清是不是没有娘亲了呀?娘亲是不要清清了吗?」
「当然不是。」
风水浚难抑哽咽,佯装平静,「娘亲也不舍得离开清清,她只是去另一个地方默默爱你。娘亲不在身边,清清还有爹爹、大哥、二哥。对了,上次那幅画我们还没画完,你去取来,大哥接着教你画!」
「好呀!嘿嘿嘿……清清这就去取来呀!大哥等我呀!清清跑得很快喔!」
风水浚将小家伙放于地面,望着她愉悦兴奋的背影,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从那时起,他便下定决心。
爹爹年龄越来越大,为朝廷与家庭奉献一生,日后该好好颐养天年。
他身为家中长子。
长兄如父!责无旁贷!
他定要守护好风家!
守护好弟弟妹妹!
忆思终敛。
风水浚感受到妹妹哭得身子颤栗。
妹妹难过,他这做大哥的……
更难过。
「你还知道我要做娘亲了?」风水清抬起泪眼,愤愤瞪着大哥,「日后我的孩儿出世,你忍心叫小珏儿见不到大舅父吗?!你难道不想看你的小外甥长大成人吗?」
「哎……」
风水浚深深叹息,无语凝噎,心间愈发沉重。
见小姑娘哭至双肩发抖,一旁缄默注视的泫宸魈早就心疼不已。
他拉回风水清搂于怀中,边轻柔为她拭泪,边继续劝慰心意已决的风水浚:
「大哥,此事我定会想出对策。小清所言有理,您是小珏儿舅父,当真不想亲眼见一见您的外甥吗?」
「好,此事再作商议。军营寒气重,你先带清清回去吧,她有着身子万不能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