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清的泪伴着问询蜿蜒而落,仅一滴,泫宸魈便被浇化了心。
他拭去她眼睫晶莹,落吻于她眼尾,将此事真相徐徐道来……
【两月前,七月十五,金龙殿。
那是泫宸魈过的首个生辰。
三世以来,首个生辰。
欢喜之余,尽是感动。
他的小姑娘不光特意准备精致佳肴,还为他亲手制了生辰礼。
这份情意与心思,暖得他心扉发烫。
而父皇的深夜急召。
则令他极度烦躁。
明明还想拥着她一同入梦,正如成婚以来,他每晚所做那样。
有她在怀中,有她在身边。
他仅抬眸便可瞧见她酣甜睡颜。
他才能获得安稳深眠。
步入殿内,唯有他与父皇二人,就连门口值守的侍卫太监,皆被打发得一干二净。
泫宸魈心如明镜。
断定此事非同小可。
「宸魈来了。」
泫睿负手立于金龙殿正中心,他的双肩略有内陷,疲态覆面,皱纹沟壑晦暗深重,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泫宸魈接过父皇递给他的密信,读完内容后将信纸捏攥出无数褶皱!
「三哥重伤?!四哥殒命?」
「哎……如今,朕也只放心遣你去浔江城调查此事。宫中这些皇子,唯有你才有这个能力。」泫睿一双矍铄之目满载信任,同时隐着深深歉疚。
他单手覆上泫宸魈肩膀,掌心收力,愧然轻念:「你与水清丫头刚刚成婚,朕……」
「父皇,儿臣明白,您无需多言。」泫宸魈虔声阻语。
嗓音再不如之前对父皇讲话时,那般冰冷疏离。
他面前的九五之尊……
双眸噙泪,老态毕现,那两行荧耀烛光的水泽,直令他心神恍惚。
这还是他首次瞧见……父皇堕泪。
泫睿用帕蘸去面庞泪滴,拉着泫宸魈落座于椅,出神谛视殿内通铺的裁绒金龙纹地毯。
地毯呈正方,宝红面,金绲边。
四周绘饰飘洒恣意的海水云龙纹,正中间是一条赤金色五爪巨龙。
龙首轩昂,炯目熠熠,龙须超逸。
彰显旃蒻之美的同时,更添磅礴气势!当属昭示天家风范,皇权威重之宝物。
凝睇半晌,泫睿新愁旧憾交织,喟然长叹道:
「朕登基六年后,朕的五哥,也就是你的五叔,篡夺皇位,血洗星闱。」
泫宸魈眉心微动,暗忖父皇为何没来由地忽然提起陈年往事。
想必……话中有话。
他未作声,倾耳细听。
「那时朕刚理顺朝政之事,五哥的造反之举,属实令朕措手不及。好在有水清丫头的祖父助朕一臂之力,才得以解决那件事。」
「五哥被关于大牢时,常大放厥词,骂朕是昏君,是混蛋。还讲之朕的父皇眼瞎,不懂得识才尊贤,这才糊里糊涂将皇位传给朕。总之,尽是些大不敬之语。」
「后来,还是朝臣们实在看不下去,联名上奏,求朕赐他一死,否则将会辱我大耀国运。」
言及至此,泫睿将眼神投向默不作声的泫宸魈,递给他一封黑色密信。
其内容杂乱无章,驴唇不对马嘴,无法看懂何意。
黑色信纸,独特的加密方式。
泫宸魈心知,此信为阎冢特有之物。
阎冢。
大耀皇家培养的暗杀组织,用以维护皇帝统治。
世代相传,仅忠于皇帝一人。
除任由皇帝调动、暗中保护皇帝外,还负责监视朝臣。
稍有异动,消息会即刻递到皇帝耳中。
泫睿并未解释信件内容,而是继续讲述当年之事:
「朝臣们所言朕岂能不懂?可那是朕的兄长,是朕的同父手足。」
「朕若杀了他,便会背负弑戮手足的罪名!人们许是不会当面骂,他们也不敢。但背后,会将朕的脊梁骨硬生生戳弯!」
闻听于此,泫宸魈才倏然通透!
父皇是在旁推侧引!
原来,自东昌回到大耀后,他便开始遣人暗中监视、调查泫宸泰。
将这杂碎近几年来所做之事,掌握个八九不离十……
三年前,泫宸泰于宫内放出谣言,挑拨他与三哥关系。
同是那年,泫宸泰又在民间散布蜚语,诋毁他的小姑娘名声。
加之在东昌经舒凌翼提醒,泫宸泰要对小姑娘下手,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一桩桩,一件件。
皆触到他逆鳞!
亦是不可逾越的底线!
令他对泫宸泰彻底……
生出杀意!
于是,泫宸魈便于暗中安排春雪阁杀手,寻机将泫宸泰掳来,倘若无法做到,直接取他狗命也可以。
但泫宸泰身边的孑子,与孑子手下组织实力太过强悍!不仅未能寻得下手时机,有一次还险些暴露身份!
泫宸魈急得焦头烂额,却又无法光明正大直接杀了他!
如若不然……
伤害皇嗣!残杀手足!罪罪致死!
他从未担心过自己背负恶名!
甚至无畏丢失性命!
唯恐一件事!
他的小清,他的小姑娘。
他不能再次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