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在得肺炎之前赶快进去。”他说,“我得赶回局里给林斯程打个电话,告诉他案情进展。他想知道枪的下落,而且待你如过去一样真诚。”并行时他偷瞄了龙泽希一眼,“我很清楚调查局的人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阿超的死是个意外。”
“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这么认为。事情更像阿超想弄点大麻之类的,但找错了门路,他找到的家伙有把警用手枪。”
“我还是不相信他是那种人。”龙泽希说。
穿过西街,龙泽希朝北远眺教堂山,宏伟的旧火车站上红砖砌就的钟楼阻隔了他的视野。昨晚阿超把我的车开回来,只偏离他预定目的地一小段路。龙泽希找不到能显示他有毒品交易意图的半点迹象,从他的生理状况也看不出他有吸毒倾向。但在他的毒物测试报告出来前,就算龙泽希知道他滴酒不沾也毫无用处。
“顺便一提,”东方曜曜打开他的福特车车门,“我跟北塘和南岳的分局打过招呼,今天下午你就可以取回你的车。”
“已经处理完了?”
“是的。我们昨晚彻夜搜证,所有证物都赶在今早送到了化验室。我想尽快弄清楚,省得一直跟这个案子纠缠不清。现在其他事情都推开。”
“有什么发现吗?”龙泽希问。想到他的车和车里发生的事,他就难以平静。
“找到几枚指纹,但不知道是谁的。我们已经用真空吸尘器清干净了。”他钻进车里,车门敞着,“无论如何,我和罗诺会继续追查。你回去吧。”
龙泽希谢过他,走进办公大楼。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开那辆车,而且永远无法再开了。他不相信自己还能打开车门,再度置身其中。
前台接待员在用毛巾擦拭家具,芸汐正在拖会客室的地板,龙泽希耐心跟他们解释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海龙气这种惰性气体不会对纸张或精密仪器造成任何损害。
“它会蒸发,而且不留任何残余物。”龙泽西保证,“你们不用清理,只要把墙上的画摆正,不然看起来就像梅格桌上一样乱。”
接待室里,器官捐赠申请书和其他表格散落一地。
“我还是觉得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孔云说。
“没错,杂志的味道,每天都闻得到。”芸汐说,“它们一直都有这种怪怪的味道。”她转向龙泽希,“电脑会出问题吗?”
“应该不会,”龙泽希说,“我更担心刚被你打湿的地板。快去把它弄干,免得有人滑倒。”
在她们忙着或拖或擦时,龙泽希小心走过滑溜的地砖,绝望之感潜滋暗长。龙泽希鼓足勇气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前,在门口停下脚步,罗小小已经开始工作了。
“好吧,”龙泽希对她说,“里面情况有多糟?”
“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文件被吹了一地。师傅,我已经帮你把植物摆回原位了。”罗小小进过一年的历练,沉稳了许多,她隔着眼镜盯着龙泽希,“你总讨厌文件篮里积攒文件,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死亡证明书、名单、验尸报告像秋天的落叶般纷落西处,地上、书架层板间到处都是,有些还夹在热带榕属植物的枝叶间。
“我觉得你不应该因肉眼无法看到就断定绝不会有问题。依我看,你最好等这些文件上的毒气散掉。我待会儿去弄根绳子,用回形针把这些活页夹晾起来。”她手里忙着不停。
“我想没这个必要,”龙泽希又重复刚才的话,“海龙气干了会挥发得一干二净。”
“我注意到你没把安全帽从架子上拿下来。”
“我没时间。”龙泽希说。
“师傅,这里没有窗户真是糟糕。”罗小小每星期至少要提一次。
“没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捡起来,”龙泽希说,“你呀你,真是拗不过你。”
“你以前曾被这玩意儿喷过?”
“没有。”
“哦,”她将近旁的一叠毛巾放好,“那我们就得小心点。”
小小最善于察言观色,但此刻她只是不停地忙碌。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幵口:“师傅,你为什么不干脆回家?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小小,还是我们一起来吧。”龙泽希执意说。
“真不敢相信那个保安居然这么蠢。”
“什么保安?”龙泽希停下手里的事,直盯着她。
“就是那个启动消防装置的家伙,他以为我们楼上有易燃易爆之类的东西,担心反应炉会熔毁。”
她捡起地毯上的死亡证明书,龙泽希死死地瞪着她。她用回形针把文件吊在细绳上,龙泽希则继续整理桌面。
“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这么多。在停车场时,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她整了整背后的衣服,环顾四周,“我还是搞不清这些东西要多久才会干,你说的简直像科幻电影一样神奇。”她晾起另一张死亡证明书,“不过,我这么做准没问题。”
龙泽希没理会她的话,又想到自己的车。他实在没勇气再看到它。
“小小,你帮我联系一下车行,帮我把我的车进行挂牌出售。另外帮我重新买辆代步车。”
“好。”显然小小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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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小小便安排好了代步车,她将车钥匙拿过来,龙泽希走到新的代步车前,按下操控板按钮,锁好门,把枪塞入坐椅间。
他沿着十四街南驶,从运河旁的岔道驶上平常回家走的公路,过了几个出口后他直起身子左右张望,想沿设想中阿超昨晚行驶的路线走一遍。他从落霞镇出发,应该是取道十四号公路一路往西。最靠东的出口通往医学院,由此可以直达首席法医办公大楼,但龙泽希认为他不会走这条路。
他开车到虹市后,可能想先填饱肚子。龙泽希他办公室附近的餐厅乏善可陈,阿超曾跟着他们实习过一段时间,显然很清楚这里的环境。龙泽希猜他会从第五街下交流道,便立即照做,沿路开往西街。天色很黑,他行经一栋建筑和空旷的停车场,这里很快就会成为市生物医学研究园区,他的部门未来将迁往此处。
几辆巡逻车安静地从旁边驶过,其中一辆正在等街上的绿灯,龙泽希的车停在它后面,看到前座上的探员打开车内灯,在金属写字板上记下什么。他年纪很轻,短发,从挂钩上取下无线电麦克风开始说话,边说边凝视街角一座小教堂的黑影。结束通话后,他啜了一口便利商店纸杯里的饮料。他估计他的探员生涯不会长久,因为他对周遭状况毫无警觉,浑然不觉自己已被盯上了。
龙泽希前行左转至罗德街,经过来布衣药品连锁店和因客流骤减而关门大吉的百货公司。旧市政厅的花岗岩堡垒坐落在街边,对街则是市医学院校区。这一带我以前相当熟悉,但对阿超而言则不然。我想他不会知道这家医学院的教职员和学生常去的简餐厅,也不知道该把他的车停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