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王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孙思邈要是不学医,难不成让他高澄去写《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唐新本草》、《明堂针灸图》等著作,他可没这本事。
在京试与医校开设以后,高澄所面临的便只有日常政务。
如今的齐王党分为洛阳派系与晋阳派系,或者说鲜卑、汉人两套班子文武殊途,各司其职,倒也没闹出什么大矛盾。
军事层面,洛阳派系也有不少原京畿军将领,如高敖曹等人,但依旧以晋阳鲜卑派系为主。
政治层面,晋阳派系也有许多高欢幕府旧僚,却仍旧是汉族官员主导朝政。
细看如今三省六部主要高官,尚书令兼工部尚书高隆之、右仆射杨愔、中书令司马子如、侍中窦泰、李元忠、封隆之、兼任此职的左仆射孙腾、吏部尚书崔暹、户部尚书崔季舒、兵部尚书封子绘、黄门侍郎崔昂等人。
除孙腾与窦泰以外,清一色都是汉族士人,其中大部分出自河北,高隆之包含在内。
真正身居高位的鲜卑文官,只有孙腾一人,毕竟窦泰身上武将属性更为浓厚。
在高澄麾下,形成了鲜卑主军事,汉人主文事的局面。
鲜卑与汉人分事军政,却也没人对此有异,毕竟早些年高家父子军政分治,高欢在军事上依靠鲜卑将领,高澄再政治上重用汉族文士,这样的日子都过了十年,也都早就习惯了。
不过汉族军事力量却在悄然提升,一开始是高澄十年前在洛阳设立京畿军团,吸纳了不少汉人成为战兵,后续更有2万盐兵,即如今的辽兵,以及5万水师设立。
早些年高欢不准高澄插手六镇鲜卑,高澄组建京畿军团与盐兵部队只能从汉人之中招募。
掌权之后又有为南征做准备为名,设立五万水师,也不可能从鲜卑将士中选拔。
悄无声息的,高澄也积攒了不俗的汉族军事力量,只不过占大头的水师在北方可起不到多少作用,稍微能打的2万辽兵,又镇守辽州。
故而汉族军事力量的提升,并未引起鲜卑将领们的重视。
高澄做这些事,并非是要与鲜卑派系对立,他清楚的知道,这群人才是自己的根基,只要善待他们,有高欢以及自己两代人的恩泽,鲜卑将士们会是高齐政权最忠实的拥护者。
提升汉军比重,只不过是为了能在将来更顺畅的推行一系列政策,以实现汉族与鲜卑族的融合。
如今的时局已然清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可能会发生战事,高澄也有意识地开始在各地州郡兵中裁撤老弱,减少开支,也是放他们能够全身心投入生产。
若非南征必须编练水师,高澄绝不会在养民休战期间,增设这样一支部队,毕竟打造战船也不是一笔小花销。
十五年春
太昌十五年(546年),正月十一,初春时节,寒气未消。
洛水早已融了冰,但哪怕是冬季,也有士卒凿冰以供水师操演。
河畔,一名虚岁五岁的幼童正因纵马奔驰的叔父一箭中靶,而拍手叫好。
这幼童容貌生得柔美,若非知他身份,多半会将其当做女童看待。
高浚策马走了过来,说道:
“孝瓘,今日便先回去罢,你这般站着不动,容易受凉。”
曾经将大哥错认为父亲的高浚,如今也成了十四岁的少年郎,以十五岁即分田来算,到明年就算是成年人了。
“三叔,你几时教我骑射?”
幼童便是高澄第四子,高孝瓘,他的三位兄长皆厌武好文,尤其是二哥高孝瑜,读书敏捷迅速,可以一目十行,常受其父夸赞,唯独这高孝瓘,貌柔心壮,独钟骑射,成天跟在他三叔高浚身后,央他教授。
高孝瓘对骑射的爱好,便是高浚这位三叔给带出来的,也许是自己生父成疑,曾受人白眼,诸侄之中,高浚最宠生母不详的高孝瓘,出城游猎时,总要将他带上。
只是去年初冬时候发生的一件事,让高浚不敢轻易答应教授骑射的请求,总是推脱,今日也是:
“再过几年,等你长大些,叔父定会教你。”
说罢,弯腰将高孝瓘抱上马,在侍卫、奴仆的簇拥下,策马慢行。
离齐王府还有一段距离,却远远望见府前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还有惨嚎声传出。
高浚将高孝瓘抱下马,由侍卫拨开人群,原来是有人在府前受杖责,牵了侄儿的手走近一看,高孝瓘便叫道:
“是六叔、七叔身边的小厮。”
高孝瓘的叫喊声吸引了受刑小厮的注意,他们倒没有请高浚为自己求情,而是哀求道:
“永安公(高浚),你自小最受大王喜爱,快回去劝劝大王吧,他要将常山公(高演)与平原公(高涣)给打杀了。”
高浚闻言,脸色大变,赶紧抱起高孝瓘往府里跑,他自小就有气力,抱个五岁幼童奔走起来毫不费力。
高孝瓘不清楚父亲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杀’六叔、七叔,但高浚却很清楚,高演、高涣他俩时常纠集轻薄少年,欺凌洛阳周边郡县,往日里有母亲娄昭君出面瞒着大哥将事情押下去,这回只怕终究是传入了大哥耳中。
还在回廊上奔走,没进大堂院落,高孝瓘便听见了祖母在哭喊:
“高阿惠!你暗害了步落稽(高湛)还不够,今日还要再打死你两个弟弟么,要杀便连老身也杀了,让老身去与你父王诉说你残害手足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