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月每天都会爬上高高的菲力旺斯海峡的炼囚石,哪怕粗糙的石头一次又一次地磨破她娇嫩的手掌。她用弓箭赶走前来欺凌伶牙的猛禽,葬月第一次射箭就出奇神准,仿佛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只要葬月待在伶牙的身旁,连经常盘旋于菲力旺斯海峡上空凶恶的狮身鹫也渐渐失去踪影。
每次爬到炼囚石上,葬月都会哭泣,因为伶牙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可是她除了替他赶走老鹰和狮身鹫,什么也做不了。
唯一令葬月欣慰的是,伶牙还活着。凭着他坚强的毅力,他还活着!
僭主厅前,烬天负手而立,他面向菲力旺斯海峡。
带着血色的夕阳将金光洒在圣域长长的石阶上,时间在风的轻拂中渐渐的流逝,烬天蔚蓝色的瞳眸此时正散发着深深的忧郁与痛苦。
伶牙,那个在真正的阿尔忒弥斯僭主统治时期,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那个为了他烬天,曾经死过一次的兄弟,此刻,他正跪在菲力旺斯的炼囚石上,接受着非人所能承受的煎熬。而这竟然是他亲自下达的命令,这让烬天如何能不痛苦?
不远处,葬月落寞的看着这样的烬天。
葬月开始痛恨自己的无能。
烬天,如果我有力量的话我一定保护你不再让你在痛苦中沉沦。
葬月并不知道,沉睡在她体内的灵魂正在苏醒,命运的齿轮开始了新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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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僭主大人,伶牙大人带来了。”
通报声透过帘子传人葬月耳中,她看着被两个杂兵架住的伶牙,几乎和死人没有分别。
伶牙,你还活着吗?
“僭主大人,伶牙大人还活着。”杂兵的报告令葬月落下心中的一颗大石。
“很好,带他去治疗伤势。”烬天平静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出他的情绪起伏。
“僭主大人,请允许我去看望伶牙大人好吗?”葬月要求道。
“改天再说吧,葬月。”烬天温和地拒绝。
葬月失望地低下头。
“僭主大人,胧目回来了。”葬月抬起头,透过帘子,望向堂下单膝跪地的男子。
烬天听完胧目的汇报,挥了挥手。“做得很好,你下去好好休息吧!”冰冷的面具之下,谁也看不清那是一副怎样的面孔。
在走出那扇大门时,胧目微微地一颤,几滴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滚落
“等等,胧目。”
身后有人叫住了他,是葬月,受到圣域所有人尊崇的少女。而胧目,却是被圣域所有人誉为最薄情、最残酷的人。可又有谁知道,他的心中也有颗常人的心。
“有什么事?”胧目漠然的回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伸出你的手臂好吗?胧目。”葬月轻轻挽起他的左手,把系在腰间的手绢解下,仔细地包起胧目的伤口。
“即使是神的战士,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葬月纯洁无邪的微笑如阳光般温暖人心,早已变得冰冷的心,也因为她的笑容而渐渐融化。
葬月,出现在圣域的女神,为了-,我胧目以我的人格向-发誓,一定尽我全力,效忠于烬天夕阳悄然的爬上天空,望着葬月渐渐远去的身影,胧目暗暗发誓。
这个冷酷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将为神明献身视作荒唐可笑,人的命运不能被操纵在神约手哩。
胧目信任身为人类的烬天更胜奥丁,他行使着自己的正义,杀死所有他认为有罪的人,甚至包括襁褓中的小孩,他们在罪恶的环境中长大也将变成恶人。
他可以为烬天大开杀戒、血流成河,对于七年前发生的一切,真相如何,对他而言又有什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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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牙的紫色长发用一根绳子随意束住,飞扬在风中。他苍白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而透亮。
“伶牙!”身后传来葬月的声音。
伶牙低下头,金色的眼眸仿佛注入月的光华。
葬月的语气很是吃惊“你是不死之身吗?为什么恢复得这么快!”
伶牙的恢复能力的确是快了点,早上还是个接近死人的样子,晚上居然就站在屋顶上看星星了。
“想上来吗?今晚的星空很美。”伶牙说。
“嗯!想,但我上不去。”葬月是瞒着烬天偷偷跑来探望伶牙的。
伶牙低头看葬月,然后突然从葬月的视线中消失,回过神来,葬月已被伶牙抱住,落在北神宫的屋顶上。
葬月发出一声惊叹,在这屋顶上看去,天空是那样地辽阔,星星仿佛是被人随手挥洒在空中的宝石,触手可及。
“好美!你常常这样看星星吗?伶牙。”
“常常。”伶牙简短地回答。
简短的对话,接着是沉默。
在伶牙身边,葬月总有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伶牙的冷漠,那洞悉一切又仿佛一无所知的目光,令她要用强硬的意志才能抬头望着伶牙,就像小心翼翼地遮掩着某处伤口,避免碰触到。
“难受吗?伶牙。”葬月轻声说。
“没有。”
“僭主大人心中也很痛苦,请你不要怪他好吗?”整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恐怕就是伶牙了。对于他,葬月存有数不清的歉疚,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她的毕生来弥补。
伶牙转过头去看葬月,突然想起他在炼囚石受罚的时候见到的女神,疑惑从他眼中一闪而逝。“葬月,-是孤儿吧?”
葬月点点头“我从有记忆起,就是奶奶带着我,我没有见过父亲和母亲。”
伶牙抬头看着星空。“天上有很多星座,有一个星座是属于-我的,葬月,知道自己的生日吗?”
葬月难过地低下头,然后摇摇头,但却也为伶牙肯和她闲聊而感到喜悦。
伶牙温和的声音传进葬月的耳朵“-应该是处女座的吧,-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女孩子。”
葬月微笑起来。看着伶牙说:“那么邪恶的人又属于什么星座呢?”
“天地万物是和谐的,没有绝对的极端,没有纯粹的善,也没有纯粹的恶。”
“既然两者是同时存在的,那么极善和极恶合在一起呢?”葬月没话找话,甚至有点钻牛角尖。
伶牙以笑作答,没有说话。极善与极恶结合在一起就是像烬天那样吧伶牙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烬天是双子座的。
伶牙每每回忆起烬天,都只是时光沉淀下来的倒影,一些浮扁掠影的碎片,浮在记忆之上。他无法捕捉到它们真实的投影,更无法将它们收集,还原成一个鲜活的烬天。
那个鲜活的烬天,在七年前就已经在伶牙的心里死去了。那段飞扬洒脱的年少时光,烬天开怀大笑的容貌,犹如一束强光突然照射在他的脸上,每每感染了伶牙,让他发出会心的微笑
一切关于他和烬天的记忆,都被永远的尘封在某一段不再回头的时间中。
微凉的夜风拂动着伶牙紫色的长发,他在黑暗中悲哀沉静的微笑。
那个面具下的僭主,胧目没有怀疑过吗?烟烟罗没有怀疑过吗?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吗?不可能!
因为没有任何人敢直接挑战僭主王高无上的权威,没有证据,谁也没有权利命令僭主除下面具。
连伤害也是会随着时间抚平的东西,更何况一点波澜不兴的怀疑。
也许,大家要的是更纯粹、更绝对,也更真实的统治。
拥有完美力量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完美的胜利。这是胧目经常挂在嘴边的理论,现在想起来,似乎有那么点哲理。
望着此时像失了灵魂般,思绪飘移到深处的紫发少年,葬月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他的身旁陪伴着他。
周围的一切显得安静极了,这一刻仿佛成了永恒。
许久,东方氤氲的雾气散开,升起一轮红日,将整个圣域笼罩于薄薄的晨光中。
“伶牙,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伶牙望向葬月,这一夜她都在想什么?为什么她的眼睛那么湿润,在朝阳的映衬下,长长的睫毛沾上泪水,仿佛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正扑打着-缤纷的双翼。
“葬月,不要哭,人们都说-是给圣域带来幸福和安宁的女神,那么-就应该笑着面对人生,不是吗?”
“伶牙,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与僭王为敌好吗?”
伶牙沉默着,一言不发,许久后才说道:“那个人-为什么那么维护他?”
“因为他对于我来说是超乎我生命的存在,我觉得我的存在就是为他而来,为了他,就算让我遭受地狱的烈火我也在所不惜。”
伶牙望向葬月,仿佛在问——烬天,那个一切罪恶的根源,他真的值得-这样为他付出吗?伶牙把目光移向远方,轻叹一声“我答应。”
葬月流下两行晶莹的泪“谢谢你,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