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会会被妈妈这一嗓子吓到,愣在那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颤抖着嘴唇,为自己辩解:“真的不是我,我肯定没有……我没有……”
“江会会!”妈妈将她拉过来,巴掌使劲往她身上拍,“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做错事了不承认?”
冬天的衣服很厚,其实打的并不疼。
可江会会还是被打到眼眶泛红,使劲忍着眼泪。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巨大的委屈。
她浑身颤抖。不管她怎么解释,妈妈认定了这一切就是她做的。
厨房外面,是眼神闪躲的江满。
——
给江会会买的衣服忘记拿走了,周宴礼专程给她送了回来。
他们住的这栋楼很老旧,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她家又住在八楼。
每天爬上爬下的,难怪她那么瘦。
八楼对长期运动健身的周宴礼来说很轻松。只是到六楼的时候,他的脚步放慢许多。
老房子隔音差,他听见女人的吼骂声传了过来。
那声“江会会”喊的中气十足。
他一愣,立马拔腿往楼上跑。长腿的优势在此刻体现,一步迈三个楼坎。
门没关,他站在外面刚要进去,看见站在里面的江会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的女人正在打她。
周宴礼脸色骤变,直接冲进去,将那女人甩开。
他早把尊老爱幼那套教养抛脑后了,满脸戾气,冲她吼道:“你他妈干嘛呢!?”
妈妈险些被这一下掼倒,惊惑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你……你是谁?你怎么来我家了?你信不信我报警?”
他冷笑,甚至脱了外套开始卷袖子:“报!你他妈现在就报!警察来之前刚好够老子揍你一顿了。”
江会会急忙过来阻拦:“妈,他是我同学,他可能误会了,您不要报警。”
妈?
听到她口中的称呼,周宴礼短暂地愣了会神。
他看向面前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姥姥?
姥姥去世的早,他没见过真人,只在照片里看到过。但爸爸似乎不想多说她的事,每次自己指着照片问起时,他都敷衍带过。
所以周宴礼对这个姥姥的基本信息是不了解的。
这下他终于理解了他爸为什么不想多聊她了。
虽然是长辈,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骂一句。
这傻逼。
江会会将他往外推:“我今天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她满脸泪水,胡乱擦了擦,眼睛还是肿的。
周宴礼看到,心脏一阵阵刺疼。
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他的确不适合留下来。
江会会将他推出去后,就关上了门。
或许是被这一闹,有了顾虑,里面女人嘶吼责怪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哪怕周宴礼把耳朵贴上去也没听见一二。
周宴礼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外面等着,打算里面稍微有点动静他就立马冲进去。
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里面都没有太大的动静。
他不放心,刚要进去,门从里面开了。
出来的人是江会会,她眼眶红肿,什么都没带,唯独只带了那个不知道背了多久的书包。
出去之后就往楼下走,也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偶尔抬手擦一擦眼泪。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都走出这片小区了。
周宴礼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让她自己静一静。
所以他只是跟着她,看着她的背影。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她个子瘦瘦小小的,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头发也在刚才的推搡中变得凌乱。她的皮肤很白,没有血色的那种白,被室外的冷风一吹,白里泛着红。
她看上去那么瘦弱,孤零零的,好像风稍微大一点就能将她吹跑。
明明长了一张很乖的脸。
齐刘海,皮肤白,巴掌脸,眼睛圆圆的,瞳孔黑亮,哪怕身体纤瘦,但她的脸颊还是有肉的,婴儿肥未褪。
所以周宴礼很不理解,这么乖的小女孩,为什么会有人忍心不爱她。
如果她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会对她百般宠爱,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了。
天空开始下雪,路上不时有行驶而过的车辆,天也慢慢暗了下去。
就这么漫无目的走了一会,连路灯都开了。
江会会突然停下,不走了。
她蹲在路边,一脸迷茫地看着对面的学校。
走着走着,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里。
她的生活很乏味,除了家,就是学校。
就连离家出走也无处可去。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明明她是有家的,可那个家好像不太喜欢她。她永远都是人群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为了能够继续读书,她拼命学习,拿奖学金交学费。可弟弟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
她吸了吸鼻子,那种巨大的委屈再次涌上来,堵在她胸口。
从小到大,因为是姐姐,她忍受了多少委屈。妈妈总说,你是姐姐,你要让着弟弟。当初生了你,家里的负担也变大了,不然我和你爸爸也不会分隔两地去打工。
所以江会会认真学习,放学了也会在家多做家务,为了妈妈能够轻松一些。她甚至还会在假期里兼职。可妈妈总说她做的不够,她还不够,还不够听话,还不够懂事。
江会会想,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不当姐姐,她宁愿不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她又想哭了,可她拼命忍着,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眼泪是没有用的。哭完以后,还得自己擦干净。
夜晚的冷风很大,她被吹的脸颊刺痛。
下一秒,风似乎停了。
她愣了一下,抬眸。
阻挡寒风侵袭的人,此时在她面前蹲下,他伸手接过她怀里的书包,声音温柔:“哪里来的小流浪猫,没地方去的话,要不要跟我回家?”
他眉眼温柔,说话也是轻言慢语,江会会甚至觉得他陌生起来。半点不像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没正形的周宴礼。
他的眼里满是心疼,替她擦干眼泪:“我们会会今天受委屈了。想哭就哭,不要忍着。”
第十一时间
周宴礼带她回了自己那儿。
酒店在路边,内部很简陋,除了一张床两把椅子,一台电视之外,就什么也没了。
周大少爷来这儿也算是体验了一把乡村变形记。
他刷房卡把门打开,酒店准备的拖鞋他没穿,因为嫌脏,所以自己另外买了一双。
他把拖鞋取下来,放在江会会脚边:“你穿我的。”
他换上了之前一直嫌脏的酒店拖鞋。
眉头皱着,一脸嫌弃:“这拖鞋到底是不是给人穿的。”
江会会听到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周宴礼垂眸看她。
江会会立马收了笑,怯生生的和他道歉:“不……不好意思,我刚刚……”
周宴礼却半分恼意都没,反倒松了口气:“笑了就好。”
刚才看她一路上都哭丧着一张脸,也不肯说话,他还真怕她一时想不开。
周宴礼把房间灯打开,走进去,房卡随意扔在桌上,又去浴室将热水开了。
江会会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那点警惕也开始慢慢消散。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有一种不同常人的信任。
周宴礼原本打算这间房留给她住,他再单独去隔壁开一间。
但看了眼那简陋的窗户,用手轻轻一推,整个摇摇欲坠,连个防盗网都没有。
这个年代的平江还很落后,治安自然也差。尤其是这种酒店。
周宴礼想了想,用两把椅子拼成了一个简易的床:“你睡床,我睡椅子,成吗?”
他甚至还特地将椅子放到离床最远的角落。
江会会看着拼在一起都没有他身高长的椅子,更别说那椅子是木头的,连个软垫都没有。
她和周晋为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心事全放在脸上,一个内敛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周宴礼看见她脸上的内疚了,推她进浴室,在她情绪发酵之前强行中断:“行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先洗澡,洗完睡觉。”
他则拿着烟和打火机,出去抽了根烟。
这地方是真的荒凉,整个鸟不拉屎。他才待了半个月就受不了了。
他妈就是在这种地方生活了近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