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琬儿毫不客气地推开小龟奴和门扇,往厅上太师椅大咧咧一坐,眼睛看也不看龟奴,骄横道:“把老红鹃喊出来!”
龟奴不敢怠慢,稍稍掩了掩门,马上跑到后面,将尚在熟睡中的鸨嬷喊了起来。
红嬷嬷骂骂咧咧一路,当到前厅时立刻换了一张笑脸。“呦,二位秀官怎么这个点来咱家啦?可是有好生意交给嬷嬷?”
秦簪大气不敢出,强绷着张脸看小茹琬儿表演。
小茹琬儿不愧是班子里出来的,真是演什么像什么,便叫梨园里的戏子都不一定能够做到。她也不瞅红嬷嬷,指拈茶盖轻轻撇着浮沫,却不接红嬷嬷的话。
红嬷嬷吃了个瘪,又陪上了三分笑脸。“两位秀官看着面生嘛,怎么,是新上任的还是调任的?”
小茹琬儿瞥了红嬷嬷一眼:“怎么,是不是要验看我二人的关牌牒抄?”
“不敢不敢,嬷嬷就是觉得眼生,想必孝敬还没送到,是以惹了秀官发火。”言罢从怀中掏出两圈嵌玉金镯,一人一个塞给两位假女官。
秦簪正不知道该不该收,见小茹琬儿已老实不客气地将东西塞进腰包,只好接过,沉甸甸装入荷包里边。
拿人的手短,演戏不能不把这人情世故演出来,小茹琬儿眉头登时舒展开来,嘴角也有了丝丝笑意。
“实不相瞒,我二人乃是新从宫里调出来的,为的是解洲兰台的事情。”
红嬷嬷好奇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对面人的来历。“咦,不都讲‘一入宫门深似海,未到枯骨不出栏’,怎么……”
小茹琬儿知道她什么意思,眼眉一立,语音又高了二分。“我们是专管内史的外官,不是内官,在宫而非入宫,懂么?”
红嬷嬷似懂非懂,嘴里却是“懂得懂得”。
“知道兰台出了什么事么?”小茹琬儿继续诈唬。
“兰台?兰台是什么地方?”
“我刚才不都讲了么,解洲兰台解洲兰台,听没听我说话!”
“哦哦哦,那个……存奴籍的禁地!”红嬷嬷连连拍额,“可咱家是卖皮肉的,兰台是卖笔墨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怎么秀官会为了它会找上门来?”
“你少要装蒜!”小茹琬儿故意稳了稳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其实也不怪你,你当嬷嬷才几年,怪就怪你前面那位!”
红嬷嬷有些着急:“到底是什么事啊?大不大?要命不要命?”
小茹琬儿伸手按了按红嬷嬷肩头:“别怕,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回去就说是历史遗漏,不关你这个现任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情,秀官可别再急我了!”
小茹琬儿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压低声音道:“所有官奴籍册必须按年度递交兰台。”
红嬷嬷点点头:“这我们每年都交啊,出什么问题了?”
“我不是说了么,不关你事,是你前边那位,她在时有近十年未报!”
红嬷嬷一听不关己事,一阵晕眩后刚缓过神来,小茹琬儿却来了个大转弯。
“本来这些压箱子烂底子的事情是没人会查的,可前一阵子兰台不是出事了么,地库好端端漏了那么大一个洞,洞里牵着地下四通八达的密道,这一露馅,兰台就惨了,所有老账全都给扒拉出来,你家少的那十年吗,就是我们二人此行的目的!若是如数上缴,万事大吉,若是少那么两三本……”
红嬷嬷又急了:“每年上报籍册我都亲自过目,确实没有前边的存货呀,这可怎么办?”
她又掏出来两串玛瑙项坠塞给秦茹。
“两位秀官行行好,帮咱们家想个办法囫囵搪塞过去,姑娘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吃官司,怕是又要逼死几个。”
小茹琬儿接过“孝敬”,表情为难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倒是个好嬷嬷!”
红嬷嬷摸不清她的意思:“秀官到底有没有主意?”
“难呀!”
“哎呦喂,那可叫我们怎么办?”
“先找一找吧,说不定在呢!”
“上哪儿找去,十几年前的东西了!”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小龟奴突然发话:“咱柴房里有几麻袋点火废纸,里边倒是有像账册一样的纸,不知道那些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