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成引着愣头青常余原路返回,周柔瞧着青年的背影,心中不无疑惑。
“这少年倒是一表人才,美中不足的是身上多了些书生气,少了些男子气概。”
言下之意是询问颖王何以如此厚待常余,那尊十分仪可不是几斤黄金能够等价的。
颖王微微一笑,并未回应。旁边姚远戒笑道:“王爷素来最重恩义,昨夜得脱险境,此人毕竟有功,况且王爷一向慧眼如炬,识才如筛,如此重待他,想必另有重用,这点周老板还存疑么?”
“周柔怎会存疑,只是有些惊奇,看不出常余有何异秉,不知王爷有何妙用?”
颖王还是一笑置之,扭头对一众侍从道:“你们先退下。”周柔知道下边要谈秘事,示意秦簪和牟何也退出去。众人退出凉亭,直到池边假山外侍立。
颖王道:“玩笑归玩笑,昨夜虽是无碍,但着实惊险,多亏周老板全力相护,不然本王可就凶多吉少了。”
周柔道:“王爷说的哪里话?遴甄坊上下都是王爷的人,出了这一档子事,周柔本是罪不可赦,但王爷不仅不怪罪于我,还倍加抚慰,真让我心内不安。”
颖王摆摆手:“现在不是怪罪谁的时候,各位觉得这刺客是何来历?”
万俟良跖道:“现今最想王爷出事的人莫过于太子和桂王。”
周柔插道:“桓桥风看出刺客的功夫路数确属官面上的人,不是江湖上的。”桓桥风是遴甄坊的护院头领。
颖王道:“缪成说刺客们并未出尽全力,否则以他一对肉掌根本无力抵挡数柄长剑,尤其是那个带头刺客,虚招多过实招,倒像是在试探缪成的功力。”
周柔问道:“可是追击王爷的刺客为何穷追不舍、出剑无情?”
“最好是刺我不死,却又让我生不如死。”
姚远戒道:“高耕武与王爷势同水火,***行刺最是合情合理,可就因为太合情理,反而不合情理!”
黄龙帝高阚共有六子,长子高耕武儿时即被立为太子,次子悼王高耘功青年战殁,三子即颖王高犁文,四子桂王高锄治,五子乔王高扬是与六子戚王高抑非年龄尚幼。颖王在青年时便担任主帅率宁军北伐,三年征旅大小数百战,彻底击垮了大舜政权,统一北方,他的王号“颖”字便展示其在诸皇子中的功劳。但正因如此,颖王怀揣半壁江山之高功,隐有震主之势,不仅太子自感东宫不稳,皇帝尚且觉得如虎在侧。不久后南方百越夷族叛乱,皇帝开始并不启用颖王,而是派赫王高耘功平叛,这一决策导致次子战殁,二十万宁军大败几至全军覆没,百越兵锋直指大宁心腹地域。危难当头,朝内无将可用,皇帝不得不启用颖王。颖王再披戎装势如破竹,一举平定百越,威震南境。颖王凯旋后,除了储君之位,当朝再也没有可匹配他盖世奇功的地位了,皇帝赏无可赏,既不能予又不敢夺,只好把他晾在一边。早在北伐时期,西北节朱山达真观一位高人为颖王看相,断定他日后必为天下之主,颖王自己早有宏图远志,一经点化,他便开始在暗地里积蓄力量,预备夺嫡。太子很快便感到压力,他亦不甘坐困,于是主动联合桂王大肆结党,阴谋颖王,不久前便诬告颖王秽乱内宫私蒸庶母,皇帝对***的图谋心知肚明,但为保全太子地位,并借机打压颖王的气势,还是将兵权收回,现在的天赐神武大将军实际是位尊权虚。
万俟良跖道:“难道还有浑水摸鱼者不成?”
周柔道:“高耕武身边还有个高锄治。”
万俟良跖道:“高锄治虽有渔翁之意,但他羽翼未丰,过早挑拨离间,他不一定收得的了场,行刺而非取王爷的性命,主使者一定乐于看到太子与王爷杀得不可开交,他好浑水摸鱼。”
颖王问:“你们可知京里谁家雇着女刺客么?”
万俟良跖疑道:“王爷为何问这个?”
颖王道:“我踢中的那个刺客,感觉不像男子,他明明可以一剑刺穿常余,可却有收手之意,这样才留给我偷袭的机会。”
此时一直未开口的尹菩轩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我认得那个声音。”
“什么声音?”万俟良跖问道。
尹菩轩明眸低垂,并未向万俟良跖看去,只是冷冷地道:“那个躲在竹丛后的刺客。”
“尹姑娘认得他是谁?”
“是东宫的护卫。”
“姑娘何以确定他是东宫的人?”
尹菩轩抬头望向颖王,弥散的眼神藏着一星怨气,她幽幽答道:“太子召我入宫,护卫交谈时便有此人。”
颖王微显愧色,除周柔外无人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