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风尘仆仆赶回家中。
年关下他去随州收账,因为今年在那边收的药材最多,且又开了分号,得他亲自过去盯着。
他刚下马,管家就急忙从里头出来迎接,连声道辛苦。
陆英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家里都好?”
“都好,都好,”管家跟在后面,满脸堆着笑回答,“今日夫人还说老爷可该回来了,眼看着都要小年了。”
“大少爷怎么样?”陆英最惦记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又犯了心疼没有?”
陆英只有一个儿子,年纪快十五了,长相俊秀,聪明伶俐。
可惜的是自幼就有一宗心疼的毛病,发作起来满地打滚,出的冷汗能把棉衣湿透。
按理说陆英自己就通医术,且家中又是做药材生意的,治起病来岂不比寻常人家得天独厚?
可偏偏这孩子病得古怪,请遍了名医,用遍了好药,就是不能根治。
每个月最少犯一次,三伏天和三九天必然加剧。
每次发作都要把家里折腾得人仰马翻,银子使出去,如同流水一般,却顾不得心疼。
没办法,谁叫他是陆家的独苗儿呢!
“大少爷这一阵子还好,依旧吃着天王补心丹呢。”管家说,“前儿打听着,说是从外邦来了个番僧,专治疑难杂症。”
“既然听说,怎么不去请?”陆英在儿子身上是一点儿也不心疼钱,“可是得说好,他的医术的确高明,不能用些庸医胡乱给我儿子诊治。”
“那小的就再出去打探打探,得了准信儿再看请不请他。”管家这些年请大夫已然请出经验来了。
“你回头上杨梅街仙品茶楼后头那个院子里去,”陆英回头叮嘱管家,“那儿有我从随州带回来的一个女子,他依然有了身孕,你要好好找了人照顾她。等过了年我再跟太太说,看能不能接进府里来。”
“恭喜老爷,小的这就去办。”管家露出个难以名状的笑来,因为这时陆英已经转过头去继续走了,看不见他的表情。
老爷这些年一边忙着给大少爷治病,一边忙着打理生意,还不忘四处播种。
一来陆英本来就是个风流性子,二来还是为了子嗣着想。
就这么一个病歪歪的儿子,他实在放心不下这偌大的家业。
知情的人都管陆英叫蒲公英,蒲公英籽儿多,四处散播。
可惜的是种的勤收成却惨,虽说这些年也生育过十几个孩子,可只要是男丁,总是活不过满月就死。
女娃儿倒是剩下几个,可在陆英看来却是打蚊子喂象---不顶用。
到了正房,他的妻子杨氏听说他回来倒也高兴,打发这丫鬟赶紧打了热水,拧了手巾把子给老爷,又命人沏热茶端果子。
杨氏本是陆英的表姐,家里是皇商,可惜子孙凋零,只有杨氏一个后人。
陆英娶了她就等于把杨家的全副家底都娶了过来。
杨氏悍妒成性,远近闻名。
早年间给陆英纳过几个妾,可是这些小妾一旦有了身孕,她必然想办法打掉了,绝不允许生出来。
他们家自己开的药铺,用什么药都方便。
就算因此闹出了人命,也可以花银子摆平。这一点上,他们夫妇二人真是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