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出了那一双双眼中的杀气,那老人连忙抬起了手。
“别激动……萨哈杜,是夏尔马老爷的仆人。这位是我的侄子,叫帕文,他可能干了点蠢事儿,但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他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他及时醒悟了过来。”
那个叫帕文的小伙子显然也被吓到,不过看到萨哈杜的眼神,他还是回过了神来,赶忙解释说道。
“我……我也是被逼的,那帮家伙见人就杀……”
“我怎么相信你。”尹舍尔压低了声音,握紧了手中的刀。
帕文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
“我没办法让你信任我……但只要不是疯子,应该都知道那帮家伙死定了,别说联盟不会帮他们,恐怕就连拉西那个恶魔也不会拉他们一把。我不想死……这个理由够吗?”
“够了,条理很清晰,”尹舍尔走上去拍了拍他肩膀,随后将他拉到了一旁,“请原谅我之前的冒犯,我们和你一样也是迫不得已。”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
“你有出去的路子?”
帕文匆匆点头,语速飞快地说道。
“有的……我姑且算个十夫长,再过个十几分钟,大概凌晨四点的时候,这片街道归我来管,到时候我想个法子把人支开。不少人在港口找了一整晚的乐子,我估摸着四点钟的时候应该是巡逻最松懈的时候。”
注意到那一双双看向自己的渴望视线,帕文感觉头皮微微发麻,低声说道。
“……就是,所有人都逃出去不太现实,不过几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个叫萨哈杜的老管家也赶忙说道。
“我在城外停了一辆马车……是来接玛格丽夫人和露比小姐回去的。”
玛格丽焦急地问道。
“能再多弄几辆马车过来吗?”
萨哈杜咽了口唾沫,匆匆点头。
“应该是可以的……但那也得回了老爷的庄园之后,我现在可没办法和老爷联系。”
他其实根本不想节外生枝,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城他也冒了很大的风险,稍不留神就可能把自己和侄子的命都搭上。
玛格丽咬了咬牙,抓紧了露比的小手,接着给了身旁的女仆一个眼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这里等着我……等从这儿出去之后,我一定会带人来救你们!”
她不会放弃这些同胞们。
她会尽全力说服夏尔马伯爵。
那家伙不是一直渴望着靠威兰特人的帮助晋升天都的核心权力圈层吗?
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只要他能救出去一些人,哪怕只救出去十几二十个,等事态平息了之后,他至少也能被封一个公爵!
“银月女神见证了你的誓言……去吧女士,”梅尔吉奥轻声地说道,“我相信你不会忘记自己的同胞们。”
玛格丽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定的,我可以向我的小露比起誓——”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那如同恶魔一般的声音便突兀的从门外飘了进来。
所有人的心跳都在一瞬间被冻住了,就如同中了什么魔咒一样。
“露比?啧啧……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
天都的皇宫。
巫驼正在寝宫内呼呼大睡,做着关于战列舰和西岚币的美梦。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急匆匆的禀报忽然将他从梦中惊醒。
“陛下!大事不好了!叛,叛军——”
“叛军?”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坐了起,巫驼慌忙地理了理自己的仪容,瞪着那单膝跪下的宦官问道,“又哪儿叛乱了?”
那宦官大气不敢喘一口,头死死地贴着那镶着金边的毛绒地毯。
“……西帆港!是西帆港!”
西帆港?
巫驼愣了一下,刚被打断的困意又重新涌了上来,揉了揉眉心说道。
“那里不是威兰特人的地盘吗……我都已经把它交给威兰特人去打理了。”
那宦官表情苦涩的继续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问题就出在了那威兰特人身上,那群劳工也不知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抢了威兰特人放在港口仓库的武器,把那西帆港给打下来了!”
巫驼的心脏忽然一咯噔,张大了嘴巴,整个人愣在了床上。
把……
威兰特人的港口给打下来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那帮下等人居然还有这本事!
不是——
他们真要是有这么厉害,在十峰山上还能打成那副衰样?
由于那帮远征军实在丢人,他甚至都懒得下诏把人喊回来,就把他们扔在帝国在海涯行省的那一小块飞地上呆着了。
看着呆住的陛下,宦官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些叛军已经占领了港口……现在住在那儿的威兰特人危在旦夕,我担心军团迁怒我们,我们最好还是想想办法,把那儿的人们救一下。”
回过神来的巫驼,第一反应便是向军团求援,然而他很快想到不管是胡耶总督还是麦克伦将军,这会儿都回家过年去了。
准确的来说,是过年关之后第二个周末的“诞辰日”。
巫驼下了床,焦急的来回踱着步。
一瞬间,他勐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匆匆走到那宦官的面前,俯视着他问道。
“麦克伦将军训练的那些士兵呢?不是还有一些在狮州吗?”
那宦官哭丧着脸说道。
“那都是一些军官和士官,他们加起来也就1000出头,根本不是那叛军的对手啊……”
巫驼着急的问道。
“这叛军到底有多少!”
“不,不知道……具体的数说不好,有报告说五六万的,也有说十来万的。”那宦官咽了口唾沫,慌慌张张地说道,“陛下……下诏吧,只有把您的禁卫军派过去,才有可能解决掉那帮家伙!”
巫驼脑海中的念头转的飞快,这事儿他绝不能不管。
如果他见死不救,威兰特人事后一定会找他算账。
然而,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威兰特人的安危,还有他自己的安全!
如今灰狼军在勐犸州作战,他手上就只剩下禁卫军这最后一张牌。
如果把他的禁卫军派出去,还有谁能保护他的安全?
靠天都的城防军吗?
西岚帝国最丢人的就是这帮玩意儿了,那群满身泥腥味儿的穷鬼根本派不上用场!
把城防军派过去当然也是不行,那几乎等同于送人头。
诸害取其轻,巫驼咬了咬牙,果断作出了决定。
“让狮州地方军集结!”
那宦官愣了一下,他记得前段时间陛下才三令五申地强调过,不只是要提防联盟,还要提防地方势力趁机做大。
两者都会伤及帝国的根本。
如果让狮州的地方军集结,岂不是等于在西边再复制个虎州豹州出来?!
那些地方上的贵族当然乐意招兵买马,但想让这些士兵们卸甲归田可就难了。
“可是——”
“狮州有威兰特人,地方势力就算做大也不足为惧,不用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去做!”巫驼的眼中闪烁着精芒,那副果决的语气,不禁让跪在地上的宦官身子一晃。
他倒不是被陛下这虎躯一震的王霸之气给吓尿了,不用管子他也难得尿出来,而是每次他尊敬的陛下拍拍脑袋作出的决定都准没好事儿,他担心这次也一样。
要不和内阁商量商量再下决定?
他心里确实是如此想的,但又不敢多嘴,只能唯唯诺诺的应道。
“是……”
就在巫驼陛下的诏书和使者快马加鞭地朝着狮州赶去的时候,第二天的太阳已经重新降临在了那涂满鲜血的港口。
腐臭的气味儿弥漫了整片码头,引来了无数的苍蝇和老鼠,以及翱翔在天上的秃鹫……
昨天夜里究竟死了多少人已经没法去统计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清洗绝对足够的彻底,就连巨石城那位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工友会、认为他们和内城贵族没什么区别的肯特,也一定会沉默地讲不出话来。
这回死的人够多了。
也够彻底了。
就是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就这样,血腥的狂欢持续了两天两夜。
直到第三天的清晨,亚努什似乎总算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了,也终于认完了自己的支持者,于是振臂一挥,带着那些挣脱了的镣铐和锁链的奴隶们出了城,说要去拯救更多的奴隶们。
奴隶制是肯定得废除的,西帆港和金加仑港的例子都足以证明,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比契约更牢靠的锁链,以后新的帝国也得用上这玩意儿。
一想到自己要干的事情,他便激动的浑身颤抖,满面红光。
也正是这时,他忽然觉得“大王”的名头还是太小了,根本不足以概括自己的功劳。
于是乎,他便将其赏赐给了自己的手下们,而且足足分了十三位大王,分别对应了婆罗行省十三个州。
至于他自己,则自封为天王,即普天之下唯一的王!
为了让自己的名头听起来更响亮些,他还在天王的头衔上融合了一些关于天狼吞日的传说,说狼族人已经为这一刻等待许久了,而他就是被狼神选中的那个人。
至于日后新帝国的天都,也要定在狼州,也就是他的故乡。
聚集在他麾下的足足有二十万之众,并且多半都是以奴隶和农奴为主。
他们并不都是西帆港的人,也有一些是附近庄园上的人。
至于最初点燃那把火的码头劳工们,反而成了队伍中的少数……
这也是必然的。
毕竟西帆港虽然聚集了整个狮州99%的财富,但人口却只占整个州的九分之一多点。
叛军的所有人都清楚,只靠那点人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他们必须把更多的人卷进来,把火烧得更远的地方去,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活下去!
另外,既然决定了要举大事,他们自然不能拿叛军来称呼自己。
亚努什很快给自己的组织起了个名字,叫天王救世军,简称天军!
虽然听起来土里土气的,但足够威风就完事儿了,反正他的手下也不是什么文化人。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自己也琢磨不出个头绪,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名字,只能把唬人的东西塞进来。
老实说,这名字还真把某个刚从南部海域回曙光城过年的男人给唬了一下。
天军!
这名字咋听起来“天里天气”的?
当“天军”的情报几经辗转传到楚光那儿的时候,已经是“西帆港惨桉”发生的第四天清晨。
也就是废土纪元214年的元旦当天。
与此同时,罗斯率领的千人队也终于抵近了西帆港,准备开始支援。
执行运输任务的一共有两艘运输舰,一艘补给舰,以及一艘浅水重炮艇。
这玩意儿说是近海舰,但实际上也能在远海里开一开。
军团没有掌握心灵干涉技术,但藉由声纳装置发射的特定频率的声波,也是可以驱赶部分危险异种的。
两艘运输舰和一艘补给舰在卸下补给之后,会立刻开始执行撤侨任务。
而那艘潜水重炮艇则留在岸边支援。
计划很完美。
唯一可惜的是,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来晚了……
望着那座一片狼藉和血腥的港口,罗斯整个人只感觉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他的双手死死抓着船弦的栏杆,好让自己站稳,而那油漆片甚至扎进了肉里。
站在他旁边的麦克伦脸色同样阴沉的可怕,手中握着望远镜,眼神冰冷地盯着那港口。
只见那总督府的楼顶上竖着一根烧的黢黑的旗杆,上面串着一具几乎被乌鸦啃咬啄食的只剩下骸骨和肉渣的尸体……
而空地上剩下的更多,血浆几乎将每一块砖都涂成了红色。
那似乎是在对军团挑衅。
而更可笑的是,港口上还摆着几门他们送给当地人的100毫米炮。
那几根牙签就这么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对着自己。
那些蹲在港口上的炮兵和士兵,似乎压根没把他们这四艘船放在眼里。
“畜生……”
嘴里咀嚼了一千遍这个词,罗斯终于松开了几乎扭曲的栏杆,将目光投向了身后。
不只是他。
甲板上的所有士兵都被点燃了怒火,一双双童孔目眦欲裂地瞪着,铁青的脸色如刀锋一般冰冷。
“是掠夺者……”
罗斯伸出颤抖的食指指向了港口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渐渐扭曲了。
随后,他一把取下了挂在肩上的对讲机,用几乎咆孝地声音吼道。
“舰炮!装弹!”
“给老子轰——!
!”
“轰到老子喊停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