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樟珩进宫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秋末,极寒的天气里。
沈樟珩满身冷汗,神情僵得厉害跪在御书房外的地砖上:“陛下。”
萧御章丢了手中的笔,大红的朱砂溅落在地上,像是人咳出的鲜血。
“沈爱卿,考虑得如何?”
“沈家嫡女嫁去月氏联姻,朕封给她加封为公主,以燕北公主的身份,嫁过去自然是月氏的皇后,尊贵无比。”
沈樟珩垂着眼睛,下巴紧紧绷着,撑在冰冷地砖上的掌心,因为用力过度,指尖泛白。
他那张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神情:“陛下。”
“臣这一生只得一女,女儿被臣娇惯性格骄纵愚笨,配不上陛下和天下百姓的期待。”
“臣请陛下另选其他贵女。”
萧御章冷哼一声,缓缓抬步朝沈樟珩走进。
明黄的龙靴立在沈樟珩眼下,居高临下打量他的神情:“沈爱卿。”
“朕今日倒想问一问,爱卿是舍不得唯一的嫡女,还是看不上月氏的后位?”
这瞬间,沈樟珩只觉得背脊像被巨石压着,整个人喘不上,冷汗津津,跪在地上的双膝没了知觉。
他咚的一下,以额触地,脸色发白。
大颗大颗冷汗顺着他刚毅的脸庞滑了下来:“臣该死。”
“但臣从未有过别的心思。”
“陛下只要准了臣的恳求,臣立马把嫡女远远嫁出汴京,不再回京半步。”
沈樟珩说得诚恳,帝王眸色微微一眼,有疑虑闪过,却没有表现分毫。
他不耐烦地朝沈樟珩一挥衣袖:“给你三日时间回去,好好想清楚。”
“再给朕一个,朕想要的答案。”
“是。”
沈樟珩躬身站了起来,等走得极远时,他才捂着心口猛咳出声来,一抹殷红的鲜血,顺着他唇角留下又被他面无表情擦去。
“沈大人。”前方带路的内侍,慌张开口。
沈樟珩朝他摆了摆手:“无碍。”
出了皇宫后,沈樟珩翻身上马,僵沉的脸上挂着寒霜,如刀锋般的眉心拧着凛冽冷气,浑身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铁血杀戮。
“将军,我们这是去哪?”沈樟珩的随从,看他调转马头,不由出声问道。
沈樟珩瞳孔泛着血丝,脸庞逐渐狰狞,他咬牙吩咐道:“去惊仙苑。”
“老子今天非杀了裴家那个长子不可。”
随从惊慌,想要阻止,就怕自家将军怒到失控,惹出事端来。
可随从还未开口,沈樟珩已经冷笑:“都给老子闭嘴,今日谁敢劝老子,老子非宰了他不可。”
随从不敢妄动,只能悄悄往身旁的人使眼色。
这会子,估计除了病中的沈太夫人能止住他外,沈家就没其他人能镇压住沈樟珩。
惊仙苑门前,暗卫见沈樟珩杀意腾腾骑马而来,早已有所准备握紧刀柄,也第一时间派人去书房通知。
“裴砚呢?”沈樟珩坐在马上,冷冷盯着下方站着的护卫。
山苍不在,为首的领头侍卫并不答话,只是冷冷抽出长刀,不带一点情绪的眼睛里只有杀意。
沈樟珩一惊,以他丰富的经验,不过是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侍卫并不像寻常人,更像是大家族暗中培养出来的死士。
只是裴家裴砚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的死士。
但沈樟珩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在下马瞬间,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翻手抽刀,企图凭着出其不意的速度,把阻挡他的护卫捅个穿透,一刀毙命。
但事与愿违,惊仙苑里里外外可不止一名护卫,而且个个都是死士。
沈樟珩的招数是年轻时战场上搏杀出来的,而护着的招数却更为刁钻,他们根本就不管自己的死活,同样刀刀刺向沈樟珩的要害。
“住手。”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惊仙苑门前传出。
护卫一见来人,即刻收刀:“云暮大人。”
云暮朝沈樟珩点头:“沈大将军,随小的进去,家中主子有请。”
沈樟珩僵着脸,身上被砍了两刀,虽然不重,但周身漫出的血气,更加重他身上的杀戮之气。
外院书房。
裴砚站在书桌前,神情冰冷淡漠看着浑身是血从外边进来的沈樟珩。
他慢条斯理端着手里的茶盏,饮了一口,冷笑:“沈大将军今日真是狼狈。”
沈樟珩握着刀柄的手一紧,脸颊肌肉绷着,一双乌黑眼瞳四周泛着血丝,闪着杀意死死盯着裴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