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哥儿。”老远的地方,裴太夫人钟氏就等不及亲自相迎。
丫鬟婆子簇拥在她身后,就怕她走太快摔了。
“祖母。”裴砚带着林惊枝一同朝裴太夫人行礼。
裴太夫人眸光闪了闪:“砚哥儿媳妇也一同回了?”
她语气虽平和,但说话的模样不见任何亲昵。
裴砚冷漠视线望向裴太夫人,声沉如水:“孙儿听着祖母的语气,似乎并不喜欢枝枝回来。”
裴太夫人一愣,脸上神情数变,才努力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砚哥儿说的是什么话。”
“她是你妻子,我如何会不喜欢。”
林惊枝也有些诧异看了裴砚一眼,他什么时候在乎过这种小事,裴家人对她态度如何,他之前并未在意过这些细节的,今天倒像是吃了炮仗一样,见谁谁不爽的模样。
最终裴太夫人好说歹说,才留裴砚在花厅里说了一刻钟的话,裴砚就面无表情拉着林惊枝起身,往他们在裴家时居住的抚仙阁走去。
这一路上,丫鬟婆子见了裴砚赶忙行礼,又不敢近前,远远避开。
抚仙阁虽然半年多没住人,但日日都有丫鬟婆子打撒,不见灰尘,四周整洁,拿了干净衾被就能睡下。
虽乌依江是出行的目的地,但河东郡裴家也是裴砚非来不可的地方。
有些东西他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如梦中那样,因为梦中有些事情,现实却没有发生。
就像如今的抚仙阁大致还是他梦中的模样,但家具小玩意的摆放却和梦中大不相同。
在他的梦里,他的妻子时常一身素净颜色,说话的声音不大,性子软和,但凡与她对视都会羞涩垂下眼眸。
无论是暖阁还是小书房,或者耳房沐浴的地方,她都不会随意动他摆设的东西,也不会随意添加自己的东西。
而现实中的抚仙阁内,博古架上摆着她喜欢的明艳珊瑚礁石,小书房里零零散散放着许多打发时间的话本子,还有她练字画画的宣纸,就连暖阁的青玉案上,也是她平常的小玩意。
至于他的东西,她只要看不顺眼的就会寻个空置的箱笼装起来,直接给送到他外院的书房。
哪会像梦里那样,小心翼翼地讨好取悦他。
“枝枝。”裴砚眸光一颤,不动声色落在林惊枝的衣橱上。
“我记得枝枝初嫁我时,喜欢穿素净的衣裳。”
林惊枝不知他忽然问这话是何意,但依旧谨慎道:“妾身在豫章侯府时,的确喜爱素净的衣物。”
“可嫁给夫君后,夫君时常给妾身置办新的衣物,妾身觉得明艳大气的装扮也极适合妾身的,也不想辜负了夫君的好意。”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裴砚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因为梦里并不是这样的。
他时常出现的梦境里,他也给她置办了许多衣裳,她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从未穿过,那时他以为她不喜欢。
裴砚疑心重,心里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他就会想方设法去查证。
就像他查沈家、查寂白、查程春娘。
裴砚带着林惊枝,夫妻二人在裴家待了三日。
三日后,他们准备出发回汴京。
此时林惊枝正踮着脚尖,在内院的小书房中,要把一幅挂在墙上的牡丹图取下。
这幅牡丹图,正是之前裴砚陪着林惊枝回豫章侯府拜年那次,在她阿娘居住的院子里带回来的东西。
上次去汴京,林惊枝是在梦中被裴砚抱走的,她没来得及把图取下。
下一瞬,林惊枝手腕一烫,被裴砚握住。
他生得极高,她踮着脚尖都有些费力的地方,他轻而易举抬手帮她取下。
“怎么不叫我帮你?”裴砚俯下身,一只手亲昵地搂在她腰上,眸色漆黑似有重量,带着一种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
林惊枝心下微凛,下意识想要推开他。
然而裴砚动作更快,清瘦冷白的掌心,用力把她往怀里一带,她就整个人撞进他宽阔的胸膛上。
“枝枝,为什么不要我?”裴砚不依不饶。
林惊枝偏过头,避开裴砚视线,抿唇不答。
裴砚垂眸盯着她许久,那种藏着深意的,让她心惊不已的视线令她有些心慌。
她就像是被他盯上的猎物,无路可逃。
……
两个月后。
马车沿着汴京官道,缓缓驶入汴京皇城。
孔妈妈的风寒虽然早就好了,但青梅也留了下来。
青梅那双眼睛生得讨喜,林惊枝又是容易心软的人,从河东郡回汴京的路上,她伺候得细致,力气更比寻常丫鬟大些,林惊枝想了想就把青梅留在身旁伺候。
秋末的清晨,树枝带着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