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房中无人,林惊枝略松了口气,眼底那一缕微不可查的波动,霎时归于沉寂。
她伸出未着寸缕的手臂扯开帐幔,视线落在窗外那隐隐可见未熄的灯烛上。
时辰还早,醒后便没了睡意。
林惊枝想到过几日就是冬至。
冬至那日恰巧是裴太夫人钟氏的寿辰,自从裴砚娶了她后,豫章侯府林家算是攀上了裴家这高门姻亲,到时她嫡母必定会收到请柬,上门来给太夫人拜寿。
前世,她嫁过来第一年的寿宴……
林惊枝闭眼想了许久,却发现浑然不记得太夫人寿辰那日,家中是否有发生过什么,可隐隐她又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线索。
等屋外陆续响起丫鬟婆子扫洒走动的声音后,林惊枝才出声叫晴山进来伺候。
晴山带着绿云一同进来,后面还跟了个看着低眉顺眼十分面善的婆子。
那婆子神态恭敬,走上前后,不等林惊枝开口就朝她跪了下去:“奴婢孔氏,给少夫人请安。”
林惊枝微愣,不解望向晴山。
晴山朝林惊枝轻声道:“主子,这位孔妈妈是今日郎君出门前吩咐奴婢,等您醒后带来给您过目,若是满意,日后就伺候主子起居。”
孔妈妈?
林惊枝蹙眉,在她记忆中前世并没有孔妈妈这么一个人,她身旁贴身伺候的妈妈一直都是裴砚的奶娘李氏。
只是这一世她罚了李氏后,就不许李氏再近身伺候了,想到这里,林惊枝视线不由落到孔妈妈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上,那手骨节虽粗大但并不粗糙。
她身上的衣饰打扮,到是能看出来是个行事干净利落的妇人。
就是不知这位孔妈妈进抚仙阁,是处于何种目的。
数种念头在林惊枝心底飞快掠过,她像是忘了叫孔妈妈起身一般,抿着唇并不说话,眸底幽暗沉着连晴山都不敢轻易开口的冷色。
就在晴山以为孔妈妈要被打发出去的时候。
林惊枝忽然开口道:“孔妈妈就暂且留下。”
“若是得用,日后贴身伺候也不是不行。”她嗓音低低,透着一丝刚睡醒时的沙哑,又让人听不出任何喜怒。
孔妈妈闻言,也是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她恭恭敬敬朝林惊枝磕了三个头:“老奴谢主子抬爱。”
而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身契,双手托着恭敬递给林惊枝:“这是老奴的身契,日后少夫人便是老奴的主子了。”
身契黑子白字,摁着朱红色手印,林惊枝看着那薄薄的纸张,没有说话。
许久,她那双垂着的有些看不清情绪的黑眸眨了眨,缓缓道:“这身契,孔妈妈先自个收着。”
孔妈妈双手微僵了一瞬,她没敢看林惊枝,再次磕头行礼后,才把身契放进衣袖中小心收好。
早膳后,林惊枝见时辰还早,就吩咐晴山和绿云取来斗篷。
绿云不解:“外头雪大,少夫人这是要出去?”
林惊枝站在洞开的支摘窗前,鬓角青丝被风吹得抚在她娇美的面庞上,乌眸望着窗外漫天雪色,语调浅浅:“去万福堂,给太夫人请安。”
晴山正在给林惊枝系斗篷上头的蝶形结,她闻言愣了下:“少夫人如今身体还未大好。”
“前几日,太夫人和夫人房里都特意遣了下人来说,不必过去请安。”
“不如好好在抚仙阁养病,等开春天气暖和再去,想必也是无碍。”
若是平时林惊枝大抵也就懒得去了,这般天寒地冻的出去走一趟,外头冷不说,下着雪路途又远,时间久了雪一化湿气进去,鞋袜还得湿透。
可随着冬至太夫人寿辰到来,她心中那股子不安越发的强烈起来,总觉得前世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半时辰后。
林惊枝带着晴山一行人穿过满是落雪的垂花门,到了太夫人的万福堂外。
打帘的婆子见她过来,赶忙上前行礼:“少夫人。”
那婆子恭敬态度,倒是让林惊枝略微有些诧异,这万福堂里伺候的下人向来都是捧高踩低的主,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低眉顺眼了。
虽这般想着,林惊枝脚下步伐没有丝毫犹豫,抬步跨万福堂内。
等走进了,花厅里隐隐有一道陌生的说话声传来,一旁鎏金飞花傅山炉中,熏的也是待客时才会用倒的沉檀凝香。
林惊枝解了斗篷交给丫鬟,绕过屏风缓步走了进去。
花厅里正在说话的几人皆是一愣,太夫人钟氏最先反应过来。
她捻了捻手里的碧青色的翡翠佛珠,朝林惊枝道:“好孩子,你这怎么过来了?”
“天寒地冻的天气,你身子骨还病着呢。”
对上太夫人钟氏骤然变得亲热的神态语调,林惊枝抿了抿唇,神色自然上前朝她请安:“孙媳谢谢祖母关心。
“孙媳瞧着已经瞧着大好了,便想着来祖母这坐坐。”
太夫人闻言点了点头:“那快些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