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大半天什么也没干,就是和瑞儿玩。
“开心吗?”他过一会儿就问瑞儿。
瑞儿说:“开心!”
“今天和父皇出来玩,开心吗?”过了一会儿,李谕又问。
瑞儿还是说:“开心!”
过了一会儿,瑞儿问:“今天父皇和我玩,开心吗?”
李谕摸摸他的头,说:“父皇特开心。”
之前他要么带三个孩子一起玩,要么单独只带一个小公主,从来没有单独带过哪个儿子。他不希望别人误会。他总想着一碗水端平。现在想想,哪有可能端平。
哪怕是萧从简这样的人,也不会认为阿九和瑞儿之间是平等的。
李谕之前总觉得萧从简的想法很开明,他的奇谈怪论萧从简总是听着,他仿佛异想天开说出来的东西,萧从简不会嘲笑他。他要造火铳,萧从简还相当支持他。
他想萧从简若在现代,会是个冷峻优美的理工男,即便是做导演这种工作,也会是个干脆利落的技术流。
但萧从简在立太子这件事情上,站的是冯家,或者说坚决地站嫡长正统。
这是他们的制度。李谕反复说服自己,一个制度的形成,自然是有它的道理。一个稳定的制度,并且稳定地执行它,对天下苍生是有利的。
但这多少总叫他感觉难过。因为人不是机器。
瑞儿玩得累坏了,靠在李谕身上,就要睡着了,还眨着眼睛硬撑着。李谕抱着他,说:“累了就睡吧。”
他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嘟嘟囔囔:“我还要……玩……”最终还是抗不过睡意,睡着了。李谕抱着他,抱了一会儿。让宫人将他送回了德妃宫中。
第二天,他又带阿九玩了一天。
他和阿九在大树下粘知了。
阿九特别好奇,父皇怎么能那么厉害!一捉一个准!李谕一边捉虫子,一边告诉他:“宫外面有些小孩儿,没东西吃,只能抓虫子吃。”
阿九说:“父皇是要抓这些虫子给他们吃吗?”
李谕笑了起来,说:“父皇想给他们米饭吃。你说是给人吃米饭好啊,还是吃虫子好?”
阿九说:“吃米饭!”
李谕说:“这就对了。”
父子两人正玩着,萧从简来了,竟然也驻足看了一会儿皇帝粘知了。宫女们本来站在廊下窃窃笑着——皇帝只要心情好,她们就可以活泼些。只是一见丞相来了,她们就散了。
李谕见到丞相开心得很,他拿了捉到的最大的向丞相献宝。
萧从简笑了起来。他很高兴看到皇帝带着阿九。
李谕问阿九:“你认识这是谁吗?”他指萧从简。
阿九说:“认识。是丞相。”
李谕道:“对了,他一来,父皇就要忙了。不过今天是特例,因为今天父皇说好了要陪九郎的。”
他要宫人牵了马来,他和萧从简一边骑马一边说话。阿九坐在他前面。他们走了很远很远。阿九一会儿仰面看看李谕,一会儿看看萧从简。
七月半那天,行宫中又放了无数河灯。冯皇后的气色好多了。自从皇帝带阿九单独玩过一次,她就安逸了许多。虽然皇帝前一天也陪瑞儿玩了,但那不一样。她明白的。
德妃也长了点肉。她听到宫里有些风声。其实风声是什么都无所谓了,皇帝在她面前明明白白那么说了,她不放弃那点妄想又能如何。她还是要为瑞儿将来打算的。有一个想法,她埋在心里,谁也不能说——谁又能想到汝阳王会做皇帝呢?恐怕睿智如丞相萧从简都没有预料到。所以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谁又知道会怎样。她得活着,瑞儿也得好好活着。
月色如雪一般明亮,照着顺水漂流的河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