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道:“去年没什么赚头,钱都拿去添补新店了。”见她瞪我,方悻悻然道:“若是不算机器场地和买入的奴婢,一年…二十万贯总有的。”
第一季的衣裳因着母亲的缘故定价格外之高,其后三季价格和数量都已降下来,然而就算这样,这一年中售卖所得也高达四十万贯。头一年开支极大,却主要是有织机等工具,以及购买奴婢、场地的开销,若真按日常使费来算,纵是在我“极宽松”的用人规定之下,六七百号技艺精湛的奴仆女妇,一年所需衣食住行,竟不过数千贯而已,再抛去各色材料,以及店面维持等费,二十万其实还是说少了。
阿欢便看着我笑,我被她笑得心烦,闷闷道:“可若照我的意思办下去,说不定一年能有一二百万贯,这可不是小数。”时下货币种类芜杂,国库收入有钱有帛有米有粟有绢,价值不一,然而纵是以一匹布和一石米都只值一贯钱来算,一年收入也不过三四千万贯,若是以时价来算,就更不过七八百万贯了,这一家商行,便等当得几个大州的税赋,不可谓不高,母亲纵贵为天子,也不能等闲视之。
阿欢微微偏了头:“你是不是又和陛下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譬如你那什么党社,什么女官之类的?”
我心虚地低了头:“我只和她提了想要在市面上公开招人,许良家女妇为佣工,签订契约,月给俸料,顺带着为奉天局扬一扬名。”
阿欢笑:“于是世人都知良家之女也可出外做工,如匠户一般抛头露面,凭手艺挣钱?你是不是还要特地宣扬俸料之厚,令人知道,女人也可以很有本事,所赚钱帛,足以养活一家数口?”
我气得鼓了脸,将自己的手指叉在她的手指中,掌心相抵,手指一张一合地去握她的手:“我倒是这么想,可和阿娘当然不会这么说——神都的奉天局里早已用了良家,阿娘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已偷偷摸摸地用了,如今只是宣扬一下,有什么关系?”
她看我:“你明明知道有大干系。”
我将头压得越低,最后索性躺到枕头上,气哼哼地看她:“阿娘也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阿欢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来捏我的鼻子,迫得我张口吐气,脸自然就扁了下去:“正因陛下是女人,行了前人所未行之事,所以更不能做这些事。大臣们好不容易接受了一个女皇帝,又有了一位女将军——这些都还可说是千年一遇的特例,可若是普通的女人都能与男子比肩了,你是男人,你心里怎么想?一下子把他们逼急了,管他什么姓李姓武,全出来反对陛下,你将置陛下于何地?”
我哼出一声,愈益不乐:“你就直说阿娘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不愿再冒风险去变就是。”
阿欢笑着捏捏我的鼻子:“你这词用的好,陛下正是‘既得利益者’。你也不要说别人,若换了你在那里,你愿意维持现状,赚得几十年江山好坐,还是冒险变化,若有万一,数十年经营便都毁于一旦?”
我蹙眉看她:“若我真在那里,当然是要变的——你呢?若你真有一日,坐了…那位置,你呢?”
她面上笑意渐消,捏我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半晌后才收回去,垂眼道:“自身都尚难保,谈这些太早了罢。”
第330章初雪
奉天局之事虽受了些阻碍,到底也是立起来了,若念念不忘这点挫败,不但于事无补,还平白叫阿欢看不上,因此我消沉了一夜,次日又打起精神,与阿欢和崔明德一道商议如何行事可最得利。
这事上我们倒都是很一致,觉得最佳人选莫过于柳厚德——一则他办事干练、老于世故,此事又本在他管辖,二则他虽也是柳氏出身,却是流外官出身,不及崔秀等人升迁得快。阿欢唯一不喜欢柳厚德之处,便是他曾在我被幽禁时离我而去,崔明德却说用人无非以利,且这人既已离开一次,复又投奔于我,而我依旧厚待于他,倘若他再背离,名声便要臭到底了。阿欢本也知这道理,因此并未强求,却到底嘟哝了一句:“虽是如此,你也要防着他些,既做过一次,未必就不会做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