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酒水自上淋漓而下,沾得她满身都是,袖子垂下,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腕,她半睁着眼对崔明德笑道:“你和你姐姐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哪来的‘家人’约束?”
我听见“嫁不出去”四个字,却觉精神一振,抓住独孤绍笑道:“为什么崔二嫁不出去?你也替我想个法子,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罢。”
独孤绍笑我:“她嫁不出去,还不是因为你家?你嫁不嫁得出去,却不由我管,这要问圣上。唉,我自己的事都还管不过来呢,在这里替你们担什么心!”
我真是喝得迷糊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我家”和“崔明德嫁不出去”这两件事间的联系,也是醉中之语,抓着崔明德的手就道:“崔二,你嫁不出去正好,我…以后有了公主府,就辟你去做长史。阿欢,你也一样,以后…你们统统来我府上,做尚仪、做典军…做什么都好,有你们帮着,我…以后我府里的事就不管了,每天就和你们一起喝酒就是。”
独孤绍笑嘻嘻道:“你真傻,我们都只顾着喝酒了,府里还不是一样没人管?”
我道:“那就再多请几个人,到时候大家一起喝酒。”
独孤绍道:“那也还是没人管。”
韦欢以箸敲碗道:“管她有人没人?喝酒为重,喝酒,喝酒。”举起碗来要和我们碰杯,独孤绍虚举碗与她一碰,收回手时才“咦”了一声,道:“怎么碗不见了?”但听崔明德轻轻一笑,却上前抢了那乐伎的一只胡笛,咿咿呀呀地吹起来,她弹琴与阮咸都弹得极好,这胡笛吹得却十分零散,啵啵嘟嘟的,我们都捂住耳朵道:“不要吹了。”她却微笑着依旧吹着,半晌,随手将胡笛从楼上扔了下去,慢条斯理地走回来,望桌上一趴,睡着了。
第113章血肉
天仿佛要下雨。
明明早上还是四月末的晴朗天空,太阳热腾腾地照在地上,仿佛能将人炙烤成干一样,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天却突然阴了。密密的乌云笼罩在东都上空,云中有闪电出没、有雷声阵阵、还有氤氲的水汽聚集。
四野骤然就潮湿起来,雨还未下,空气里却已经满满的都是雨的味道。身上迅速地涌出一层黏腻潮湿的薄汗,仿佛一张薄膜样将肌肤笼罩得严严实实,连一丝风都透不进去。
然而就算这样,天也还是热的,阴湿、潮闷的热。像是无端把人关进了刚用过的蒸笼,温热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渗下来,倘若真落在身上倒也好了,水一冲,就算不能缓解热气,总也能冲刷掉一些油汗,可是这些水珠儿偏偏只在身边经过,越落下去的时候就越小,到最后变成了许许多多看不见的水汽,又一股脑地飘上去,再凝成水珠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循环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伸手想去抓那些水珠,却总抓不到。我想我走开、等到水珠落在我身上总行了罢?可是真的跑过去,却见那密密麻麻的水珠倏然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