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又趴下去,待父亲对他挥挥手道“起来”,才站直身,却对我做个鬼脸。
我见父亲早已没了怒气,刚松了口气,却听母亲在那头慢悠悠地说:“如此说来,你倒是要征辟韦欢?”
我望向母亲,只见她坐在那里,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方要答话,忽然想起此前韦欢正是被母亲逐出宫去的,赶忙笑道:“臣今日才遇得一个韦欢,又无他人作比,说征辟言之过早。”说着便凑上前去,跪坐在母亲身边,一面替她捶腿,一面道:“京师人口百万,德才兼备之人无数,岂是臣一人、一日察访便能得到的?还须得要多出去几次,仔仔细细地找一番才是,便是有了人选,也必要奏请二位陛下过目,候陛下定夺。”
母亲和父亲同时笑起来,我见他们笑了,以为这回该大事化了,谁知母亲一指头点在我额头上,道:“师父教你的经书,你却只用来胡说八道,朕问你,你说征辟,要辟何官?你在宫内,如何任才?你说不能大戒,那何等惩罚,算是大戒?你私自出宫,穿了宦官的衣裳,闯入官宦人家的门第,欺骗人家主母,又该何罪?万年令前时特地押送了两个人进来,说是擅自出宫的宦官和宫人,还特地上了奏疏,这事都闹到政事堂了,你让朕如何回他?”
我被母亲问出了一头的汗,连替她捶腿的手都收了回来,讷讷跪着,不能自辩。
还是父亲笑道:“罢了罢了,她才几岁呢。”
母亲横了父亲一眼,那一眼风情万种,浑不像是已经生过四个孩子的女人:“三郎你就只管宠着她罢!”
父亲只笑:“依我说,你对她实在也太严厉了些,她一个小女儿家,能知道征辟,知道不教而诛,已是难得,你还揪着那些小过错不放作甚。”
我感激地盯着父亲,父亲悄悄对我眨眨眼,道:“你连征辟这样的事都说出来了,若是以后不让你出宫,倒真像是我们的错似的。杨子高,传朕令,日后长乐公主出宫,如代王之例。”
母亲的笑意忽然淡了些,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依我看,你要是真宠她,便让她同睿儿一道,入弘文馆读书罢。”
父亲和我都是一怔,父亲刚一蹙眉,母亲便笑道:“不过是句玩笑,三郎何必在意——婉儿,你来。”她对殿中某处招了招手,上官婉儿便似幽灵一般从那阴影里站出来,快步走到近前,躬身待命,母亲看着我道:“听说你连长安令是谁都不知道?日后你从朱镜殿下了课,便到我这里来,叫婉儿教你些前朝职分,等你把官职品级分清楚了,再来同我说征辟不征辟的事。”
第22章受罚
往常我犯了错,对父亲时只要能撒娇撒痴,装傻卖乖,对母亲时则只要能以言辞机辩,灵活应对,都必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今日,父亲还一如既往,母亲却似乎格外地严厉了起来。我本还准备了一大篇辞藻要替韦欢求情,见了母亲的脸色,又将准备好的说辞给吞了进去,低低应一声是,又对上官婉儿一点头,父亲见我对她恭敬,慢慢踱过来,上上下下地看了婉儿一眼,挑眉道:“你就是新封的才人?”
婉儿本是站着,待父亲过来,便跪下去,将头压得低低的,规规矩矩地道:“妾上官婉儿,参见陛下。”
父亲听见这姓氏,越发地来了兴致,笑道:“是天水上官么?从前…”他忽然住了口,对母亲笑笑,上官婉儿道:“妾自幼长在掖庭,不知祖、父籍贯何处。”
她答的小心,母亲反而站起身来,立在婉儿身前,笑道:“她的祖父,便是从前劝陛下废后的上官仪。”
父亲脸上微微变色,本来似还想要再问婉儿什么,这会儿便只淡漠地点了点头,道:“好好服侍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