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再度反转,梁国公一众臣子再度陷入思绪风暴。先太子这三字是忌讳,是被先帝严令史官抹杀的存在,有些年轻的女眷官员甚至未曾听闻过这个称呼,但对于梁国公等一众老臣,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大楚立国十年,二皇子血洗东宫,逼得开国皇帝禅位,得以继承大统。
二皇子,便是先皇,是当今圣上的父君,亦是三王爷的亲手足。先皇虽得位不正,但继位后励精图治,倒也是个圣君明主,只是一旦提及“先太子”便是触犯他的逆鳞,他残忍嗜杀的一面也随之暴露无遗,故而这几十载哪怕是坊间闲谈也不大有人敢提及此事,更遑论是在这鎏金镶珠的大殿之上。
而此刻三王爷却再度开口道:“不过才二十八年……二十八年,就没人记得那位宽厚贤明的太子殿下了吗?就没人记得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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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收网
“若论德行,若论正统,谁人能比得过先太子?有谁比得过?!”
心底积攒多年的恨意与希冀一朝终见天日,三王爷杨承胤将心底深处难以宣之于口的话在这宫宴大厅上一遍遍重复着。他想笑想狂,想要发泄一番,但似乎是面具带的太久早已深陷皮肉内里,他试图大笑直抒胸臆,却笑的压抑克制尴尬无比,环顾着眼前的文武百官皇室贵族,大殿金影衬着明黄灯光投映下来,仿佛是牢笼一般仍旧罩在他的身上。
原来并不痛快。
定是还没说清的缘故,定是如此……三王爷心下暗语,自我安慰稳住心神后,他伸手虚扶严况手臂,面向惶恐迷茫的朝臣信誓旦旦道:“他不姓严,他姓杨。”
“他是太子殿下的骨肉……”
“他是我皇室血脉……是东宫正统!东宫正统!”
三王爷情绪逐渐癫狂,他音色本就明亮高亢,此刻更是一声高过一声令人闻之心躁。他伸手轻推严况手肘,示意他顺势坐上皇位,但严况却是岿然不动。
“这皇位就该你坐……你怎能不坐?”见严况不顺他心意,三王爷眉梢瞬立面露不满,而此刻梁国公又道:“杨承胤,你别是疯了……先太子他早就,早就……他何来骨肉?这家国大事怎能由你一面之词落定!?”
三王爷方才沉浸在情绪漩涡当中,像是忘了梁国公这茬,闻言才回过神来无奈笑道:“本王乃太祖嫡系血脉,而今迎先太子遗孤继位乃是顺应天命而为,难道由你一面之词便可否认?”
梁国公闻言哑然,他瞪大了眼睛四下里望了一圈,众臣都或战战兢兢或若有所思,却总归皆是沉默不语……这真正孤援无助的人,原是自己。
彻底看清局势的梁国公像是泄了气般两眼一直瘫坐在地,像是后悔出头又像是无奈于情势,他身旁的国公夫人挽着他痛哭不已,不知是怕的还是心疼自家夫君此刻境遇。
“谁还有异议?”三王爷见状志在必得发问道,眼见下面鸦雀无声,他再度伸手虚扶严况手肘,试图让严况坐上皇位。
然而此刻殿上却忽来一声——
“臣有异议!”
“谁!拿下!”三王爷像是受惊的狐狸,惊呼一声猛地回身,厉声又道:“谁!谁!拿下!”
然而殿上侍卫环顾一圈,却并未寻见那声音来源,梁国公则登时抬起头来,有些朝臣的目光也跟着侍卫四处寻觅起来。
“谁人妄言!”三王爷高喝一声,心底隐隐感到不安,此时那声音再度传来——
“是老臣!”
这次在场之人都听清了那声音来源,正当侍卫朝大门方向一拥而上之时,一道人影却从靠近大门的坐席帘后骤然踏出。
老者步伐款款目光沉沉,紫衣蟒袍朝服工整,迎着一众惊诧目光径直走上大殿正中,人群中半数朝臣见此人迎面而来,纷纷转身与其正面一方,待其站定身姿,与其齐呼道——
“臣有异议!”
领头老者略一抬眸,三王爷与其目光交错的瞬间竟觉脊背发凉。
韩绍真……定睛认清来者的同时,三王爷转而看向严况道:“他不是死了吗……!?”
“诚如殿下所言,老夫的确去鬼门关转了一遭。”
韩绍真定睛直视三王爷,沉声一字一句道:“可老夫却不光是捡回了条命!此刻站在此处,是受无数冤魂野鬼之托,揭发你累累罪行!”
“杨承胤……你可知罪!”
言语间,韩绍真猛地抬手指向高台之人,三王爷正欲开口命令侍卫下手镇压,却觉肩上一紧!尚未回神,已是被身侧之人猛然按倒在地。
严况死死钳住三王爷肩胛,那双始终木然如死水般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狠厉杀意。
“动手!”伴随一道熟悉呼声,林江月手持大刀自幕后冲出,带着一众唐门弟子将慌乱的守卫及时缴械拿下。
而同时在三王爷惊愕挣扎的目光中,“金玉鸾”猛地撕下了自己的易容面具,露出真容的瞬间,梁战英眼底也同时迸发出快意与恨意。
“呼……闷死我了。”一直站在皇后身侧抱孩子的“容青”也腾出一只手来猛地撕掉面具,那面皮下的真容更为俏丽白皙,热汗涔涔顺颊而下,不知是因为过度紧张还是被面具捂的,而那身宫装下隐藏的也并非女儿身。
程如一扯了扯宫装领子,又顺势扯了扯帮着怀里的小皇子扇了扇风,心说这么多人凑在一块他就是热啊,不知道严况这会儿是不是也汗流浃背了?
思绪间,程如一往严况那方望去,只见他死死押着三王爷,眼底满是狠绝。程如一心说:好啊,阎王面目,再现天日了……
“皇侄……皇侄!”三王爷肩胛手臂都被严况捏的生疼,此刻开口直接破了音。
他心底那点莫名的不安此刻成真,他却仍不明白这究竟为何……不明白为何此刻竟轮到自己变成棋盘一子迷茫难行了。
见严况不回应反而手上力道更甚,三王爷再度颤声道:“皇侄,你做什么……!”
方才动作之时那龙袍便已被严况甩落一旁。此刻他闻言不由神色冷漠,咬牙切齿斩钉截铁道:“你要找的人,早已死了。”
“被你亲手害死的。”
死字犹如钢锥凿上三王爷心头,他猛地抽搐,只觉心头血沸腾上涌眼前亦发黑,口中不由喃喃:“不可能……绝不可能啊!你是在胡言乱语!”他仍不敢相信,连连摇头而后再唤道:“皇侄!你怎么不是!你就是我的皇侄,皇侄……!”
“三皇叔,是在唤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