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来相认。”严况似是重复,却也是反问。
程如一明白他话中意思。严况那“朝廷走狗”的名声,放眼江湖庙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是他不寻她相认,她亦不与他相认。
程如一适时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打破了眼下微妙气氛。
“快去把衣服穿上。”严况嘱咐道,程如一闻声连连摇头。
“再不去换,我就来帮你。”严况冷声催促道。
好个阎王淫威……程如一冷哼一声,但他衣衫单薄,身侧秋风阵阵,的确浑身发冷,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咬咬牙,心一横!
进屋换衣裳去了。
门前只剩严况和梁战英,两人烤着鸡肉和土豆。相对无言,一片寂静,唯有架上的烤鸡,时不时发出滋滋声响,无奈的冒着朵朵油花。
最终是梁战英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我能保证,此事和聆天语毫无瓜葛,蓬莱新乡……恐怕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那蓬莱新乡到底是什么啊,也是女子刺客组织?”
严况还未开口,程如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人回头瞬间,梁战英顿时惊叹出声。
程如一这人虽然嘴贱,却天生一张好皮囊,也实在不负当初御史大夫为他贯以的“妖孽”名号。
这折腾了大半日,他虽然狼狈,面皮却还是白白净净,此刻叫那水蓝月白的薄纱一衬,面色瞳眸更为清透,两鬓碎发散落肩头,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绷带,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
程如一挪动步子,方知那衣裳布料稀奇,裙摆广袖摇摇曳曳,宛如水莲朵朵,又似月色清波,寸寸生光。
严况看直了眼。
就连梁战英,也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程如一,他被这对师兄妹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身上长了虱子,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战英连连感叹:“这衣裳也是旁人送的,我是习武之人穿来不便,一直压在箱底……没想到,很是适合程先生,就、就当做见面礼,转赠于先生吧……”
“多谢梁姑娘好意……倒也不必。”程如一觉得此刻要是有个沟,自己真应该一头扎进去。
程如一虽是在回梁战英的话,却一直瞪着严况,心中还不住暗骂道:可恶,都是你这可恶的严狗子!害得我颜面无存!
严况略有心虚的避开程如一的目光,转而接过方才话茬,对梁战英道:“师妹若信我,大可将一切告知。”
梁战英也是稍有犹豫,随即便坦然道:“如此相遇莫不是缘,如何不能相告知?”
说罢,梁战英正色道:“蓬莱新乡,与其说它是江湖组织,不如说它更像一个教派……”
“一个邪教。”
“邪教?是有多邪?”程如一忍不住好奇的凑上前来。
说起“邪”,他觉得罗少枫干的事情就已经够“邪门”的了,但那也只是闭起门来骗骗自己,最后忽悠了林江月一把还没成功。
梁战英若有所思道:“二位可听说过,薄云天?”
程如一摇头,他这二十几年来,主要从事的重要活动只有两个:读书和活着。
严况给他解释道:“薄云天是齐州城外的一座山庄。庄主善武,也出师收徒,但算不得什么名门大派。”
梁战英继续道:“薄云天虽名声不大,但庄主仁义当先,惠泽百姓,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可三四年前,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薄云天,消失了。”
梁战英的声音也轻得像是雪花飘落,触底无声,消失无踪。听得此言,严况和程如一相视一眼,默契不言,只等梁战英继续说下去。
梁战英秀眉凝蹙:“不知是一夜之间,还是从何时渐渐而起,薄云天的庄主,连同整个山庄的弟子,全都消失了,没有征兆,难寻踪迹……”
“但诡异之处远不止此。曾受其照拂的村落,竟全部否认薄云天的曾经!”
梁战英言语之中难掩不忿:“反复和他们提起薄云天的我,反而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类、疯子……他们极力否认,仿佛薄云天真的从未存在过。而原本属于薄云天的地界,却变成了……”
“蓬、莱、新、乡。”
梁战英一字一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在其中,她定力却很好,面上依旧平静持重。
话至此处,严况插话道:“师妹,两个问题。”
梁战英本还有话要说,闻言暂且一顿,微微颔首。
严况便开口问道:“发怪病的银杏村,是否就是薄云天附近的村庄。”
梁战英应声点头,严况和程如一闻言,不约而同探向各自衣襟,手持那一分为二的义字玉牌,合为一块。
程如一道:“梁姑娘,这块玉牌你可见过?”
看着那玉牌上的“义”字,梁战英秀眉紧蹙,神色犹豫,却还是如是道:“不曾见过。”
随即,严况又摸出那块从尸骨里找到的令牌递给她。
梁战英不解其意,还是接过那布满血锈的令牌,托在掌心细细辨认,而倏然间,她猛地直起了身子!
清澈眸底映现震惊疑惑,她皱着眉,纤长指尖缓缓勾勒着令牌上的义字与祥云纹路,开口声音清冷却在发颤。
“这是薄云天弟子人手皆有的令牌,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严况沉声道:“在大片尸骨之中。几乎每具尸骨身上,都有这样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