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女子推开房门,这小屋之中利落简洁,只安置了床榻桌椅,台架上铜盆也盛满了清水。
严况停下脚步,这才发现怀中人已沉沉睡了过去,他连忙入内,将程如一放在榻上,掌心轻拍人面颊,不住沉声唤他。
与此同时,那蓝衣女在他身后,也轻唤了一声。
严况耳廓微动,神色凝滞回身瞬间,正对上一双激动却又蕴满悲伤的眼。
“给你,止血丹。”
蓝衣女子错开目光,搁下长枪,转而从床底摸出个瓷瓶搁在严况手边。严况不假思索取出一粒,掐着程如一牙关塞了进去。
“呃……!”
原本昏昏沉沉的程如一,被噎得生生清醒过来,好在严况及时倒了茶水过来灌下,他才不至于被再度噎昏过去。
程如一茫然抬头,只见严况与那蓝衣女子正相对无言,而当他定神看清那女子容貌时,不由一怔。
倒不是他认得这名女子,只是……
他这一辈子接触的女子倒也不多。可如他印象中的母亲,袁家姑娘,杜家小姐,以及林江月,都算是这天地诸神馈赠,精华凝萃而成的明珠佳人。
可眼前这位,蓝衣高鬓,瞳如明珠,发如夜幕,气韵月华静夜,又似云海波涛。她方才持枪厮杀,一如神龙出海,此刻却觉恬静端庄,俨然判若两人。
恍然间,有几句不成文典的诗词,在程如一脑中不受控般的蹦出——
蓝袖卷青光,寒露滴长枪,仙宫霜雪就,云镜玉尘容。
程如一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读书人!怎能如此盯着一个姑娘家!脑子里,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也瞧得出,眼前这二人眼中皆蕴了千言万语,却又都不知如何开口。
严况将瓷瓶递还给蓝衣女子,望着眼前绝色佳人,似相识,又似不识。
最终还是严况先开口道:“三师妹……战英。”
他语气试探,神色却坚定。他笃信眼前人便是十年未见的同门手足,却不知该以何种身份面对。
蓝衣女眸中带泪,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来,微微点头。
她自嘲道:“我自己都许久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了。战英,梁战英……如今听来,当真是恍如隔世。”
程如一心道,这名字倒是适合她,看似豪迈英气,却又有种不知名的克制与责任束缚,相比之下,还是林江月听着更自由些。
梁战英抬手将瓷瓶推还给严况,又道:“你自己呢?”
严况这才意识到,自己心口还嵌着暗器,便倒了一粒丹药吞下,同时拔下暗器抛在一旁。
“严大官人……你这是把自己当成死猪肉了吗?”
程如一在旁看得胆战心惊,连忙伸手替他按住伤口,又仰头对梁战英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
严况轻拍程如一手背,示意他自己没事,又对梁战英道:“师妹,我这朋友受了伤需得处理,你先回避一下。”
程如一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伤,心道这位“新师妹”给的丹药可真管事,不光止血还止痛,自己也没多太遭罪。
严况正轻车熟路要替程如一脱衣上药,梁战英却漫不经心,语气淡淡道:“你觉得,我在乎这个吗,还需要回避?”
说罢,那张绝世容颜主动凑了上来,严况和程如一登时呼吸一滞,不由自主齐齐后仰。
梁战英柳眉微蹙,却还是温声道:“把我支出去,你们知道药在哪儿吗。”
程如一连忙垂眸拽紧衣裳,严况也难免尴尬道:“你告诉我就好。男女终归有别……”
“我自幼便随爹长在军营里,况且当年,你们三个臭小子哪次受伤不是我替你们上药?”梁战英无奈叹息,轻声道:“你啊,真是韩……”
话至此,梁战英顿了顿,又道:“听说你改了名,我如今该叫你……严况,对吗?”
久违的死人脸重出江湖映在严况面上,他没言语,只皱着眉点了点头。
程如一虽然心里还在感慨严况怎么会有这么多师妹,却也没忘了开口帮他解释:“对对对,严官人他是辞官云游,途经此地,嗯……遭人追杀。”
“辞官?”梁战英表达出和林江月相同的疑问,同时凝眸看向程如一道:“那这位先生呢。”
程如一不敢直视梁战英审视的双眼,只低头道:“在下程青鱼,是严官人的随从……”
“是生死至交。”严况骤然开口抢过话茬。
梁战英微微颔首,虽有满腔疑惑,还是先转身挖开了一块地砖,从中捧出一盒子药瓶绷带来,搁在榻上。
她道:“好,旁的都暂且搁下。我只问,你们为何会与蓬莱新乡扯上关系?”
梁战英不同于韩凝和林江月。她双眼带着无可回避且直击人心的力量,饶是程如一这种编瞎话的高手,也没法在她面前坦然胡诌。
程如一这回装傻沉默,严况思索道:“师妹,你还是先回避一下。”
梁战英淡淡一笑,默然提枪离开,反手将大门合上。
“嗳……”过了一会儿,程如一才低声道:“严大人,她和林姑娘,都是你同一个师门的师妹么?”
“嗯,我只有一个师父。”
说着,严况放轻动作将程如一身上大氅先褪下,又拽开他衣带腰带,将外裳小心褪下。
察觉了严况的小心翼翼,程如一心中有些微妙情绪,又忍不住贫嘴道:“其实没多疼……尤其是背上那一刀,还不及当初被你挑虾线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