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知道的。”罗少枫虽然撑着场面,却仍旧不免脸色有些惨白。
程如一道:“正如那位陆先生所说。此事罗大人牵扯太深,却又过于清白,而这份清白,恰好又是毫无证据的。”
罗少枫冷哼一声道:“程状元也学会莫须有这一套了?”
“自然不止如此。”程如一道:“整件事中,大人不仅清白,却还总是机缘巧合处于最关键的部分。”
“或者换句话说,此事若无大人根本不成。若此间为局,什么人胆敢放心将一个纯粹清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人,放在最重要的部位呢?”
罗少枫垂眸捏了捏指节没言语。程如一便继续道:“回顾整件事,始于当日罗大人牢中救人。那日大人最后离开,不知与贾川说了什么。而当晚,罗宅又恰巧起火,大人当街揭露真相,引领万民问罪。”
“头役被林姑娘误杀,贾川被人刻意引到城门而死,就连负责押运的衙役,最后也没剩下一个活口。”
“这整件事的知情人,便就只剩罗大人还活着了。”
罗少枫面色愈发难看,仍道:“那又如何。”
“的确。发展至此,只能说主谋是在罗大人和那身怀唐门秘技的神秘人之间,亦或是罗大人为那唐门之人利用。”
“但很可惜。那神秘人,正是大人身边的侍女,霜灵姑娘。”
罗少枫眸中恍然掠过一丝杀意。
程如一却不慌不忙道:“霜灵不良于行又寡言少语,的确不引人瞩目怀疑。但当日罗府大火,霜灵被打伤锁在房内一事,实在不合乎常理。”
“总归是要纵火灭口,何不直接杀人?为何要多此一举,将她打晕反锁房中?”
罗少枫咳嗽了两声,没有打断程如一,只又饮了口茶。
程如一笑了笑道:“有个合理的解释……这纵火人,便是霜灵。至于她额头的伤,罗大人身体不适,可当时叩门却是力气足。不知这震耳欲聋的敲门声中,是否有一声,是霜灵姑娘用头帮的忙?”
“而这位十分担忧罗大人安危的忠心侍女,不良于行的瘦弱侍女,却在罗大人揭发罪状时,不知去向。”
“此时又有黑衣人阻拦林姑娘他们,带走了贾川。罗大人,你说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罗少枫抬眼道:“一面之辞。”
嘴上虽这般说着,罗少枫眼里却带了些莫名兴致,似乎在等着程如一继续说下去。
“但有此物,以上便不再是猜测了。”
说罢,程如一将桌上的锦囊拿起倒扣,从中落下一片轻飘飘的布料,秋香色。
“韩乐死时,手里紧紧握着这个。若是没记错,正是霜灵近日的衣裳布料。已巧合到如此地步,也没必要再叫她拿完整衣裳出来比对了吧。”
罗少枫忽然沉声笑了出来。
“不愧是今科状元……不愧是胆敢构陷丞相,污蔑贵妃的今科状元啊!”
程如一脸上笑意僵住,却还是从善如流道:“多谢罗大人夸奖。”
罗少枫笑着笑着又咳了起来,霜灵闻声破门而入,神色紧张的替人抚胸顺气:“大人,您不能太过激动……”
“无碍的……”罗少枫摆了摆手,缓过气来望着程如一道:“你说了这么多,究竟想要什么?”
程如一闻言眸中一亮,立即正色道:“罪人名亡身存,如今漂泊,自是只盼能谋个安稳容身处。大人既做暗事,又何妨收留我这“暗人”?”
“况且程某,绝不会像贾川一样让大人失望的。”
“好……!”
罗少枫却面色倏然一沉,冷笑两声又道:“想要为我所用,好啊,我成全你。”
说罢,罗少枫起身抬手,往书案后方的墙壁上某处重重一拍,只闻一阵轰鸣,墙体瞬间震颤!
墙体晃动着移开,仿佛整个书房都跟着颠簸,脚下也震感强烈,宛如地震一般。
面对眼前惊人场面,程如一有瞬间的慌张,身子却还是稳稳不动,只神色淡然看着那墙面缓缓挪开,随后露出一条漆黑阴森的暗道。
“不是要效命于我吗?请吧,状元郎。”
程如一默默咽了下口水,抬手捂住了胸口,向暗道里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不慎将斗笠丢在了洞外,连忙回身蹲下去捡,还未拾起,却被刚进来的霜灵一把推进暗道,同时,伴随着方才一般的轰鸣声,暗门再度缓缓合上。
斗笠静静落在了外头。
暗道壁上接连不断的火把同时亮起,程如一这才看清,这暗道中居然还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程如一悄悄捏了把冷汗。前方火光摇曳,他被罗少枫和霜灵夹在中间,身侧则不断有表情肃穆的守卫。
如此压抑之下,整个人仿佛被扣在棺材中一般。程如一硬着头皮慢慢往前挪,罗少枫却忽然开口道:“状元郎走得这般慢,不会是怕了吧。”
程如一没应,只直起身子,加快脚步继续向前,约莫又走了百十来步,终于到一扇门前。
罗少枫从袖中摸出钥匙开了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同时,比隧道中更强烈的火光瞬间照射进来,程如一被晃得闭上了眼,又被身后的霜灵一把推了出去。
程如一趔趄着险些摔倒,耳边隐约传来一阵阵细碎的声音,像是……人声。
他站稳了抬起头来,却立刻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却撞上了身后锁死的门,血腥味与恶臭呛得程如一想吐。
人,在他面前,有无数的人……
这广阔高大的地下密洞,宛若天然的地狱刑场,无数的铁笼被悬挂在梁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