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后背阵阵抚过,程如一觉得伤口凉丝丝的,仿佛的确没那么疼了。
但又好像有些……奇怪?程如一心情复杂,便胡乱转移话题道:“严大人,我之前没细看……你到底抄回来多少东西?”
“就这一个包裹,其他的都充公了,严某分毫未取。哦,你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严况道。
……什么人啊!
专职戳人肺管子吗!还是说这也是他们诏狱的酷刑之一?!
程如一闻言顿觉好气又好笑,握拳肩头发颤。
严况见了却不解:“抖什么,哪里那么疼?”
程如一深吸了口气道:“呼……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严况一个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疼痛缓解,程如一转过身来,拨开严况的扇子愤愤道:“严大人,我快上路了,就,就让你这么高兴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此言一出,严况怔了怔,随后捡起衣服给程如一披上。
“程如一。”严况唤道。
“嗯?”程如一理着衣裳应道。
严况思索片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
“出去走走?”
程如一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这四个字严况说得格外清楚,一字一句听在耳中,的确无误。
程如一指着自己惊讶道:“我……也能?”
严况沉声道:“能。帽兜拉低些,便没人能认出来。”
程如一心里霎时蹦出个猜测来,却又不敢细想,只咬唇踌躇:“……严大人。出了事,你要担责的。”
然而严况只面色不改道:“嗯,我担。”
程如一愣神,思索片刻随后低声道:“不合适……要遛弯,大人自己去吧。”
严况没再言语,他俯身同时,手往对方腰窝一搭,直接将程如一给扛走了。
霎时的天旋地转,让程如一苦不堪言,这一下子,差点让他把刚吃的饭给吐出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拍严况:“严大人……严大人我自己会走。”
严况没理会,扛着他绕到屏风后,踢了一脚墙砖机关,密道洞开,便直接扛着人进了密道。
墙壁上火把也接连亮起,如同夜空闪现的两道火镰。程如一低着头看不见,只能看见两人交汇的影子在火光映照下,晃晃悠悠的,越来越远,越来越长。
严况扛着他大步流星,直接走到了密道口处,才将人缓缓放下,道:“自己走?”
“嗳……好,好。”程如一稳了稳身形,眼前却忽然一黑,仿佛是什么东西遮住了双眼视线。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咯吱”的开门声。
严况在他耳边低声道:“闭眼,慢慢睁开。”
程如一阖眸。耳边热息伴随着醇厚嗓音惹得他心神浮动,遮蔽视线之物也随之移开,一瞬间,有光线透过眼睑。
很亮很亮。甚至让程如一有些想要流泪。
他的手腕被人抓住,高大身影带他走出密道,身后传来石壁拢合的声音。
腕上的手同时放开。程如一知道,刚也是这只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许久不曾见光,程如一觉得自己像地府里溜出来的小鬼,此时置身阳光下,竟浑身的不自在。他皱着眉,仰起头,又低下头,努力适应着光线,缓缓睁眼的瞬间,却还是有滴泪顺着侧脸滚落下来。
雨后云层消散得干净,一眼望去,碧空如洗。
压制心中忌惮,程如一往前走了两步,吸了一口这人间烟火气。
他之前一直被关在大理寺,后来转到镇抚司。期间虽然不过半月之久,再临人间,却恍如隔世。
“走了,别杵在这儿,很奇怪。”严况提醒道。
程如一回过神来,戴上帽兜拉低下来:“嗳,严大人……好端端的遮这么严实也很奇怪吧?”
严况往前走着,闻言满不在乎道:“那你就扯下来。反正认识你的人,也不会在这大街上闲逛。”
程如一前后望了望。原来这暗门藏在街边的窄深巷里,因为后面就是镇抚司,一般也没有人敢靠近。
“罢了,还是少给严大人惹麻烦……”程如一垂头压帽,跟着严况出了深巷,却只看见不同的鞋面来往。
沉重的有,轻快的也有,麻草的有,滚锦的也有。
严况引着他,走得比平时慢了许多。他看着程如一不自然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这样很像做贼的。若换我平时在街上遇到,定然动手捉了送到府衙去。”
“严大……官人。”程如一及时改口:“我如今难道不是做贼的吗?”
严况没应,却忽然拉过他的手,塞了一袋东西过去。
严况只道:“帮我拿着银子,我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