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临看出了小吉的敷衍,他说:“你自己改不过来我帮你改,回白葵搬虹湾来住。”
小吉被一口豆浆噎到,“你开玩笑吧?”
“我认真的。”
“我不会搬,我也是认真的。”
谈崩了,只好终止话题。江临临在导航上输入目的地,车子发动,驶入车流。
小吉的爸妈和奶奶都葬在回归园,江临临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
小吉和江临临下了车,回归园常年播放着一段经文,几乎看不见人影,难免有了肃杀之气。两人拎着两个黑袋子向后头走去。后面是墓园,入口处郝然写着五个大字“人生后花园”。小吉的爷爷在小吉出世没多久就去世了,葬在山脚处,小吉的爸妈合葬在半山腰,小吉的奶奶则要再往上一些。
两人先是找到了爷爷的墓碑,烧了些纸钱,上了柱香才往上去了。到了李崇仁夫妇的墓前,小吉点起了纸钱,嘴上说:“今天是奶奶的祭日,你们日子隔得不远,干脆一起来了。”然后又说了几句记得来收钱。江临临也俯下身帮忙,却什么都没说。小吉说:“昨天晚上那么紧张,到了这怎么不说话了?”
“能听到么?”江临临问。
“就当能吧,以前和奶奶过来,她就是这么做的。”小吉说。
“嗯。”江临临继续烧纸。
因为都是易燃物,火烧得旺,二人都被烟气迷了眼,流出泪来。烧了好一会,火才灭了,二人上了香,鞠了躬,又向着山上走。
小吉奶奶死于两年前,两年前下葬时,更高的地方还没开发出来,所以墓群也就到小吉奶奶为止,新开发的这一排小吉奶奶来得早,只有孤零零一个墓碑。去年小吉来,上面多了三四排,今年再来看,这片山都快满了。
江临临看着墓碑上老人的照片,他其实只见过一次这位老人,就是在小吉爸妈去世的那个暑假。七十多岁的老人,虽然弯腰驼背,却不难看出身体硬朗得很。来秋田蒲才两天就像生了场大病,又老了好几岁。江临临无法忘记老人对跪在面前的江卢文说,不怪他,都怪命。语气温和,一点责备都没有。后来江卢文提出了照顾小吉,将老人一起留在秋田蒲,老人拒绝了,江卢文执意要求两人留下,老人倒是发了火,最后走时还有些负气。
江临临只叫过一声奶奶,出于自责心理,后面几天都避开老人走。直到老人带着小吉回老家,江临临再没见过她。
墓碑上的照片里的人看着比那个暑假要老上许多。两人上完香开始下山,江临临想:“人究竟能活到多老?”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
小吉在一边听到了说:“最老的只听过活了一百二十多岁。”
江临临说:“我是说相貌。当你觉得一个人已经够老了,头发全白,长满皱纹,没有一块光滑的皮肤,看起来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但是过了几年再看,还是又老了些。”
小吉说:“也许只是时间给你的错觉。”
“你奶奶墓碑上的照片看起来比那年更老了。”
“相差八年啊,八年一个婴儿都开始读小学了,何况是一个持续衰老的老人。”小吉平静道,“刚刚你默不作声的,是说心里话了吧。”
“能听到么?”江临临又问。
“就当能吧。”小吉说,“这个问题我小时候也经常问爸妈,烧那么多钱给爷爷,他真能收到?他们说这件事情真正的目的是在于活着的人需要一个安慰,所以事实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了。”
“墓地就只有这一片吗?都满了。”江临临突然转移了话题。
“不止。”小吉伸手指了指,“这边,那边都是,不过价钱不一样,位置好点的贵一些,还要看范围大小,有些人的墓还带院子的,不过那个就更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