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谢裒有些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去并州?并州岂不更险!”
并州本就在匈奴伪汉之侧,一旦刘渊发兵攻打洛阳,上党首当其冲要陷入兵祸!更何况并州刚刚同幽州打了一场,朝廷还封鲜卑人当了幽州都督,显然是与对并州起了猜忌之心啊!此刻前往,岂不是自投火海?
谢鲲却长叹一声:“江东虽好,但是我谢氏门第不彰,就算去了怕也不会被琅琊王重用。而此去江东如此多士族,必会同江左著姓相争。北人南人素来不睦,还不知要惹出多少祸乱。与其如此,不如北上并州一搏!”
谢裒素知阿兄貌似轻狂放纵,但是内里极为聪睿克己。一改家学,尚玄逐风,不过是为了振兴谢氏一门。他的每一个举动,也都深思熟虑,绝非轻率而为。
可是这选择,实在是太过令人惊骇。他把胸中疑虑问了出来:“梁氏根基浅薄,并州群狼环饲。若是一时不慎,才是灭顶之祸。阿兄,为那梁丰,真的值得犯险吗?”
“我曾于在王太尉府中见过梁子熙。”谢鲲似乎忆起了往事,沉吟道,“此子风姿之胜,令诸贤失色,怕是与当年的何尚书、嵇中散不相仲伯。那日他未曾赋诗,未曾清谈,甚至连酒都未喝。然而聊聊数语,足人心折。我本以为他不过是因为仁善,所以能安顿州郡。可是幽并一战,绝非如此!”
在幽并一战落下尘埃后,越来越多人听闻了其中内幕。光是挺进并州的兵马,就足有八万。司马越暴亡之后,王浚还率四万心腹亲征。结果呢?原本的八万兵马折了大半,王浚更是遇袭身死,满门皆休。光是抗住了那么多鲜卑兵马的进攻,就让人惊诧。何况之后的千里袭杀。
这已经不是州郡格局了!
此乃乱世,人尽皆知。可是大多数士族,还是坚守正朔。哪怕数任司马郡王争权,也没多少人生出谋逆之心。无他,只因他们的身家性命,都系在司马氏一朝。若是没了天子,他们的家业是否还能保住?
可是没人想过。五十年前,天下还属曹魏;百年前,乃以刘为国姓!
那匈奴伪汉,不过戎狄,就算立国,也不值得俯身去投。可是若真有曹孟德、刘玄德这样的雄主呢?又该如何去选?
现在,他看到了一个身具佛名,在短短三年间异军突起的卓异之人。幽并一战,何异与官渡?
是南下,还是北上?是恪守正朔,还是另择明主?
谢鲲是真的心动了。他自幼熟知经史,却投了老庄,纵酒狂歌,清谈玄辩,为的是什么?不过是谢氏一族。而今日,一条蹊径放在面前,如何能不心动?
这个决断,才关乎谢氏百年兴衰!
谢裒何其了解兄长,只看其神情,就知他心意已定,不由叫道:“阿兄……”
谢鲲抬手,止住了弟弟的话头:“梁氏出自陈郡柘县,本就是谢氏近邻。梁子熙又在并州大兴制科,选贤任能。只这一点,就对我兄弟大为有利。想兴谢氏一门,怎能随波逐流?不如拼上身家,搏上一搏!”
谢氏出自陈郡阳夏,梁氏则出陈郡柘县,本就是近邻。当初在王衍府上,两人又曾见过,也算有了一面之缘。若是梁子熙真的重视贤才,应当不会拒他于门外。只要有了官身,自家还怕不能胜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