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沈灏便称病不出,整日闷于书房,饮酒解愁,一开始柳姨娘和白姨娘还会前去劝解,但每回过去,沈灏不是砸杯摔盏,便是痛哭流涕地唤着秦氏的名字,几次之后,两位姨娘便都淡了心思,再不肯踏足。
秦氏被关押在诫堂,没有沈灏的发落,沈榕不能轻易处置,他对秦氏的恨意,方有让她粉身碎骨才能消掉,可那日姐姐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让秦氏活着,他心中便有些烦躁。
荣福却说,“恒王未死,之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周朝还会再起变故,留着秦氏和沈紫嫣,就算不能引蛇出洞,也总会让对方留下蛛丝马迹。”
沈榕听了,颇觉有理,便撒开手去,不再管秦氏的事,这一拖再拖之下,秦氏在这大冷寒天被关在冰冷简陋的诫堂内已有三日,每日不过送些简单的饭食,端到手上时早已经凉掉,秦氏一身娇生惯养的细皮嫩肉,如何能受得了这折磨,再加上之前惊惧交加,身心俱疲,便彻底地病倒了。
永宁伯夫人自沈紫嫣处得了消息,便亲自上了安远侯府一趟,她料定沈家不敢家丑外扬,秦氏的丑事自然是要遮掩过去的,因此不仅不羞愧,反倒气势汹汹地质问荣福为何要囚禁秦氏。
荣福自来便不是忍气吞声的主,见了永宁伯夫人那嚣张模样,二话不说,立刻便从腰间拔出鞭子,抽了上去,然后冷冷地吩咐左右伺候的婆子,将永宁伯夫人扔出了侯府。
永宁伯夫人被伤了脸,又被扔到了大街上,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又怎能甘心?但荣福向来彪悍,太后又托病拒绝见客,她思来想去,便只有请皇后娘娘做主,于是忙递了名帖要进宫请见,谁料到皇后娘娘心情不好,看都没看,便直接拒了,她一时气闷,在宫门前便昏了过去。
永宁伯闻讯赶来,并没有软语安慰,反倒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你这个蠢货,雨柔的事谁让你插手了?这会伤了脸面不说,反倒让事情越闹越大了!”
永宁伯夫人眼泪还挂着眼角,不服气地说道,“雨柔处境不妙,我这个做娘的去问问又怎么了,更何况,量沈家也不敢将这事情抖落出去,到时候我们没脸了,他们又岂能保全自身?”
永宁伯冷笑一声,“沈家那边已经放出消息,雨柔冲撞了荣福郡主,犯了他们沈家的家规,这才送至诫堂思过,本来不过是关几天就放出来的事,偏偏你上门闹了一番,将郡主的旧疾催动,现在人都昏了过去,生死未卜。”
永宁伯夫人大惊失色,“我方才去时,荣福明明气色很好,还执鞭伤了我,我连话都不曾说到几句,就让她给扔了出去,哪里会催动了她的旧疾,让她一病倒下?不可能,我不信!”
永宁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刚才太医院连出十数位医正,连院判都惊动了,荣福郡主突然发病,是因为中了毒!中了毒!沈家要脸面,这中毒之事定是不会放到明面上来说的,但景阳王却是个不讲究规矩的人,荣福是他心爱的女儿,他如今认定了是雨柔下毒害了他女儿,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永宁伯夫人惊疑地道,“紫嫣也只说是那事穿帮了,并未提及雨柔给荣福下毒的事,雨柔也万没有道理要给荣福下毒,伯爷,他们是栽赃陷害啊!”
永宁伯怒道,“你养的好女儿,谁知道她会不会真的给荣福下毒,但不管是谁栽的赃谁陷的害,雨柔的罪名却已经给做实了。太医院院判已经确诊了荣福郡主中了毒,而且药石无医,只能以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左右挨不过这两天就要去了。”
荣福是天潢贵胄,谋害皇家血脉不仅要斩立决,还要连累父母亲族,若是秦氏被定了罪,永宁伯府也要受到责难。
永宁伯夫人焦虑万分,“那该如何是好?皇上偏袒沈家的人,到时候我们秦家难保会吃大亏。”
永宁伯却诡异一笑,“这些你就不必管了。记住,以后若非经我同意,不许再随便出门,就是紫嫣那边有事,也要报告了我再行事。”
沈棠接到荣福重病的消息时,吴侧妃正笑着说着赵誉五岁之前在北疆的趣闻,“小孩子总是想跟大一些的玩,那时世子爷方四岁,整日吵着要跟比他大了两岁的大哥玩。蒙儿最爱弟弟,但那时刚好到了进学的年纪,王爷又素来严厉,不准他缺课。因此一到上学的时间,这兄弟两个便就抱头痛哭在一起,得好生得劝解才能将他二人分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可是没过多久,世子便来了京城,兄弟两个这一分开啊,就是十多年,再次见面时,两个孩子都长得与小时不一般模样了。蒙儿像王爷,世子更像他母亲一些。”
沈棠知道吴侧妃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但一时并不能猜透她说这话的含义,她只能笑着附和。
吴侧妃忽然又长长地叹了一声,“如今我们一家团圆,世子也得了世子妃这样的佳妻,我本来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但蒙儿的亲事却始终都是我的一桩心事。”
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直视着沈棠,带着商量的口气说道,“世子妃想来也是听说过的,蒙儿原来说好的媳妇在临来前不知道怎么地,得了急病就没了,他这年纪已经过了十九岁,早该再说一门亲事,但我们初来京城,到底都不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