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闷在被子里,生硬道:“我救你一命,你又揭床帐又要看脸的,毁我清誉吗?”
迟亦明微怔,默了会儿后重新将幔帐遮好,再外抱拳歉然:“姑娘恕罪,我……我是个粗人,行走江湖不知道这么多规矩,冒犯了。”
他语中有分明的失措,惠妃在被子里静听着而未作理睬,外面又说:“今天这事我不会告诉旁人的,姑娘不用为难。”
她在被子里微一笑:“少侠知道就好。我要休息了,少侠去旁边那间屋子吧,该有的东西都有。”
“多谢。”传来的笑音稍有些窘迫,脚步声很快远去。
惠妃又过了一会儿才从被子里出来,揭开幔帐看看,房中果然无人,连有人来过的痕迹都难寻到了。
——门窗都紧阖着,甚至连那盆水都倒了。呈药的瓷瓶规规整整地放在小柜上,连顺序都跟她拿给他之前一样。
惠妃看了一圈后“扑哧”一笑。
规矩或许没有,但这人可真不是个粗人。
翌日清晨,惠妃刚起床穿好衣服,门就被叩响了。
外头说:“姑娘醒了?”
她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呼吸不一样。”迟亦明笑着解了她的紧张,进也不进来,又道,“我来告辞,顺便求姑娘给我指个路。”
惠妃站在榻边想了一想,俄而把小印从书架上取下来,在纸上一叩,从门缝里递出去:“你拿着这个去前头问兰心悦心吧,她们两个是我身边的婢女,知道是我的意思,会告诉你的。”
“多谢。”又一声笑传来,递出去的那张纸转瞬就被从手里抽走了。
惠妃伏在门缝边,看着他走向前院的身影,心突然跳得扑扑的。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没开门再见见他,若说是执着于礼数规矩似乎也不至于,毕竟昨天都已经看过正脸了。
想了又想,大概……大概是怕自己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了吧。
他太像她从各样话本中读到的侠客了,年少轻狂放纵不羁,但又有些不同……
他更真实。突然而然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了那个原本离她千里的世界。激得她心里涟漪层层,既希望多看他一会儿,又实在怕再多看一眼就想永远看下去……
这日之后,惠妃很快就静下了心——每日读经抄经的,想静下心并不很难。
但她没想到她还会再次见到他,而且只过了小半个月。
这回他还是翻墙进来的,穿着一袭浅灰色的裋褐,发髻束得整齐,躺在屋檐上等她。
见她回到后院来,他一跃而下,把她吓了一跳。
他一揖:“多日不见。”
“你……”惠妃好生回了回神,才敢认这人是谁。
他的伤好了,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意气风发四个字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见她愣神,他衔笑抱拳:“上回没自报姓名,在下迟亦明。今天,是来谢姑娘救命之恩的。”
惠妃往后一退,别过脸:“少侠别随着性子来,这里不止我一个,山下有一个百户所,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