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应“诺”,躬身上前奉了茶过去,心里已在盘算请谁来一趟合适了。惠妃淑妃不行,位份太低的也不行——不说那边是不是“王妃”吧,陛下亲口说过陆大人如同亲兄弟一般,他还是得找个身份上对得上的来。
先前的事让他觉得这陆何氏也不好对付。当时陛下也是好意,备了厚赏差他亲自带人送去,再请陆夫人入宫一见。结果一行御前差来的人在陆家门口就被挡了,出来应话的婢子垂眸冷声:“我家夫人说,正值热孝事情繁多,抽不开身入宫觐见。东西也请大人带回去,陆大人舍身不是为图财的,这时候送进来的厚赏,只怕反让陆大人亡魂难安。”
——一席话把陈冀江都震着了。不让进门也就算了,还连陛下亲赏的东西一起拒之门外?没听说过!
最后陈冀江请了从二品的许淑仪,就是当初尚寝局差去东宫的两个大宫女里的一个。这人请的合适,年纪长些本就受敬重,礼数规矩上也都熟悉,位列九嫔来陪个“王妃”说话不显怠慢,而且她还跟何氏同乡。
许淑仪办事严谨,听了信儿即刻就来了,不想让客人等。是以她到时陆何氏还没到,陈冀江正好问问许淑仪在吃食上有什么偏好,好让御膳房那边备点心。她们是同乡嘛,问了一个八成就合了两个人的口味。
许淑仪随口说了三四样,想了想,又添了个凉糕,她说:“用大米粉和糯米粉混着来的那种,放琼脂凝上。交待御膳房一声,别直接在里面放糖,做好后上面淋一勺红糖就行了。”
陈冀江应下,怕出岔子亲自去传话,而后便索性在那儿等着,等到几样糕点做好再亲自拎回来。
临了想了想,他又扭头把雪梨叫出来了,让她同去,他说:“这事跟陆大人有关,陛下这几天又心情都不好。你去,陛下兴许高兴点。”
雪梨:“……”莫名有一种被拉去挡剑的感觉。
于是便一道去了,进了殿一看陆何氏已到,正在侧殿和许淑仪闲聊呢。
几个大宫女端着点心呈过去,雪梨便端了茶壶去添茶。到近处一看不由得一惊——陆何氏“大腹便便”的,瞧着像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
气色又特别不好,消瘦的脸上施了脂粉都显得惨白,嘴唇也发着白,又隐有点紫,总之是极憔悴的样子。
她这般一嚇,正添茶的手难免一晃,虽只是短一瞬却挺明显,何皎抬头看看她,歉笑道:“我近来精神不太好,吓着姑娘了。”
“夫人别这么说……”雪梨赶忙应话,心里看得特别不舒服,觉得不该劳她进宫跑这一趟。
反正也就是走个过场。
然后她就跟着几个大宫女再一起退到殿外去,不扰许淑仪和陆夫人。在殿外忍不住时不时朝里面瞧一眼,一瞧就想起陆大人,然后心里就更难受了。
那么好的人,就那么没了,他妻子还有着孕……
雪梨心里的悲伤情绪涌得像海水涨潮,挡都挡不住。
谢昭下朝回来时刚跨过殿门就看到她在侧殿边上哭丧着脸,低着头,黛眉紧紧蹙着,尚存稚气的脸上全是苦涩,眼角好像还有点泪光。
他驻足沉了一瞬,隐约听到侧殿的交谈声,猜是陆何氏已到了,压了音朝她招手:“雪梨。”
雪梨还沉浸在悲痛中呢,闻唤一怔,抬头定睛后连忙福身:“陛……”
“快出来。”谢昭当即止住她的话,可算把她叫出殿外了,问道,“这么难过?里面说什么伤心事了?”
他想先问上一二免得一会儿再一不小心在陆何氏伤口上撒盐,结果雪梨却摇头:“没有……”
这是真的。她虽然一直兀自伤心,却也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呢,两个人一直没话找话地客套,从茶到茶点都聊了一遍之后,就开始说那道凉糕。二人都回忆了一番小时候家里的做法,至于陆大人殉职的事,她们好像特别默契地绕着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