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凌疏冲出了庙门,他在后面急得乱喊乱叫:“你跑什么!你衣服还没有穿好,你个蠢货,春光都外泄了!哎哟喂,拦住他!快拦住他!赶紧追!”百忙中还担心杨焘死得不够透彻,便回转身来,抽出一把刀,顺手砍下了杨焘的人头提在了手中,尔后慌忙追了出去。
凌疏胡乱杀开身前抢上来的几个兵士,慌不择路之下,只管往外跑了去。杨晔在后面紧紧追赶,但凌疏轻功高明,虽然慌乱之中,要追上却也很不容易。这般人喊马嘶地穿过小半个扬州城,竟然到了扬州的北城门处。
此时城楼上的火已经被扑灭,恰杨熙和北辰擎的大军都驻扎在城外,一干兵士将城门堵得死死的,严禁行人来往。见凌疏冲过来,便拦了上来。
凌疏恍惚看见前面的千军万马,只觉得无处可去,就反身左右看看,见杨晔带人追了上来,他如今只知道不能被杨晔捉住,别的全都顾不得了,当下长剑一扬,迷迷糊糊地就闯上了城楼。
城楼上的兵士已换成了杨熙部下,此时大哗,层层叠叠围了过来,杨晔跟着跑上来,忙喝止道:“不许伤害他,退开!”众兵士闻言立时围成一圈,严阵以待,虎视眈眈地盯着凌疏。
凌疏见走不掉了,一时间脸色惨白,一步步退到城墙垛子处,伸手按住了侵染着鲜血的墙砖,他的长发散乱,在风中微微轻拂着。身后的城墙外,经过三个月的战乱,尸骸遍野,烽烟四起,一片烟和火的海洋,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
杨晔见他神色怪异,心中跟着突突乱跳,慌忙道:“凌疏,你听我说,赵王下过诏令,杨焘手下的人,但凡来投诚者,统统既往不咎。况且杨焘是死在你手中,虽然赵王也说了,谁伤害了他皇兄,定当重罚,不过有我在,你放心,你不会受任何惩罚,就当他杨焘是我杀的好了,要打要罚随我哥去。你收起你手中的剑,我带你出城去见赵王,他就在城下,我管保你毫发无损。”
凌疏听到那个死字,却很显然地全身一震,杨晔看不到他的神情,心中焦急万分,片刻后却见他又抬起头来问道:“他真死了?”
杨晔道:“是啊,所以你不要害怕,他已经再也管束不了你了。你掐死了他,我自然也得夫唱夫随一番是吧,你看我剁了他的头下来。这是他的人头,我带来了,你瞧,他真死了,千真万确。我二人配合得多好,真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啊!”他把背在身后那杨焘的人头提留到身前,猴子献宝一样举了起来给凌疏看。
那人头滴着血,面容死白,却大睁着眼,显见得死不瞑目。旁边的兵士看到国君的人头,虽然人头见多了,也没有这般惊悚的,顿时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更有人惊呼出声。
凌疏脸色一刹那间却惨白若死,浑身不可抑制地哆嗦起来,竟是不能自已。他跟着杨焘逃亡这段时间,一个人独挡八面,体力耗损极大,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又遭遇这连番刺激,神智忽然间就糊涂了,心中混沌一片,呆呆地看着那个人头,想转开脸不看,竟是不能。
他从小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朋友,孑然一身,是杨焘把他养大,不知不觉中杨焘便是他唯一的靠山和家人。适才在破庙中这亲人忽然现了原型,化身野兽,凌疏吃惊不小,方失手掐死了杨焘。而今这人的人头又被血淋淋举到了脸前,如何能不震惊?
杨晔目不转瞬地盯着他看,试探着一步步走近,凌疏忽然道:“你不准过来!”他声音暗哑难听,已带着十二分的惊恐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