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咱们随时联系。”
李星辰帮周泽一关上车门，目送他离去。这顿饭吃得挺舒心，尤其是得知这次的制片和总导演都是肖宇飞。
“真没想到，能和宇神合作。”他转过头，路灯下的脸红扑扑的，说话也带着酒气。
肖宇飞也喝了不少，眼神却还清明：“都说了，别这么叫，要不我可叫你辰哥了啊！”
“可别，”李星辰浑身都在抵抗那个称呼，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说：“那……”
“咱要不换个地方，再聊会儿？”肖宇飞先一步约他，“不喝酒了。”
李星辰抓了抓后脑的头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只好说：“行，要不去我们工作室看看？”
“ok。”肖宇飞接了个电话，“我的代驾到了，坐我车吧。”
“好。”
肖宇飞是他们学院一个传奇的存在，只比他高一届，据说在大三的时候就被美国知名摄影师p梅森看中，破格录取到哥大导演系，并成为了大师的关门弟子。
李星辰也曾模仿过肖宇飞的摄影风格，所以当周泽一带着肖宇飞走进包厢那一刻，他就把郭亚林叮嘱的加价忘了个一干二净。
“刚入门的都会以为纪实摄影是技术问题，太肤浅了。”肖宇飞说。
两人的观念也出奇一致，李星辰点点头：“是，广告和纪录片，所谓的创造性，都必须以纪实摄影为。”
肖宇飞撑着头，靠着一侧的车窗看着他：“创造性，说的真好。”
过了午夜，空旷的马路上只有他们这辆车飞驰向前，和肖宇飞热烈张扬的性格一样，车里是一股浓烈的古龙水味，李星辰有些头晕。
他没有跟肖宇飞说，同样的越野车他也有一辆，那太暧昧了。
到了工作室，李星辰第一次觉得这里有些寒酸，白炽灯一排排亮起来，他的手揣在裤子后面的口袋，笑道：“就是这样，一个小作坊。”
肖宇飞好奇地左看右看，到设备区的时候停下来，拿起一个镜头：“我靠，这不是索尼新出的限量版，你从哪儿弄的？我都没买上。这玩意现在有钱都没处找。”
李星辰也不知道孟繁是通过什么途径买来的，他在家念叨了两句，没几天就收到了快递。
肖宇飞啧啧称赞：“土豪啊，这么好的东西你就随便往这一扔？你们工作室的安保没问题吧？”
好像是该弄个保险柜，李星辰打算等这个项目的首笔款就购置。
两人在工作室的会客区坐下，李星辰拿了两瓶水。
肖宇飞：“我知道你还是去美国以后，当时国内举办第一届滑翔伞比赛，你拍的照片，视角很独特，梅森先生看了也赞不绝口。”
李星辰默默喝水，酒劲上来，他有点犯困，肖宇飞倒精神得很，说：“你那时候大四了吧？”
“嗯，毕业那年拍的。”
肖宇飞的大喇喇地坐着，从国外回来的人性格也很直接：“你真挺有潜力的，后来怎么不拍极限运动了？”
他们日后要一起合作，李星辰也很想交这个朋友，犹豫了一下撩起裤脚，沿着右脚踝往上，直到膝盖内侧，有一道骇人的伤疤。
“出了点小事故。”李星辰没说当时他很有可能失去一条腿。
肖宇飞一把推开隔在两人中间的小圆桌，蹲下身。
他的手很烫，滑过他的小腿，颇有种爱抚的意味，李星辰忙往后退了一步。
“嗨，没事儿。”肖宇飞松开手，帮他把裤脚整理好，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不约而同闪开了。
肖宇飞就像什么都没发生，又说：“别的领域也不是不能成功。”
就算是有心理阴影，这么久过去也淡了，李星辰笑了笑，说：“现在出去滑雪，冲浪也会顺手拍点东西。”
“我下半年都在国内，出去玩的时候叫上我。”肖宇飞咧着嘴笑，看了眼手表惊呼，“都这个点了，你住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李星辰看了眼阁楼，“我再干点活儿，明天给大家开个项目启动会。”
“真敬业啊，”肖宇飞抬手和他击掌，“那咱们周五在亚晟见。”
送走肖宇飞，李星辰把楼下的灯关了，上楼随便冲了个澡就躺下了。
喝了酒的缘故，一整晚都在做梦。
先是梦到毕业展，来颁发毕业证书的都是学校的荣誉校友，其中不乏国际巨星，礼堂周围一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记者和粉丝。
李星辰按照信息来到后台一间化妆间，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李若雅的经纪人，把他迎进来又警惕地看了看门外。
“妈。”李星辰看着镜子前正在化妆的女人，从出生以来，在电视上看到她的次数比现实见到的次数更多。
哪怕保养得当，妆容精致，也能看出是四十岁的人了。
“别让人听见。”女人的声音和人一样妩媚。
李星辰早也习惯了，这个称呼他自己叫着也不顺口。
经纪人递过来一个盒子：“小辰，这是若雅亲自给你挑选的毕业礼物。”
“谢谢。”李星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的银行卡每月都会有一笔不小的入账，但那不过是个数字，这样特地买的东西反而更有价值。
李若雅示意化妆师等一下，转过身张开双臂：“儿子，过来。”
他走近女人，她身上的味道那么陌生，动作也很僵硬，短暂的拥抱很快结束，就像根本没发生。
他以为母亲是特地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直到看到第二天的头条新闻。
李若雅荣获金狮电影节最佳女配角。
不断有祝福和采访的视频流出，面对记者的提问，她还是那一套固定的回复：“没有结婚的打算，我会将一生奉献给我热爱的电影事业。”
李星辰想关掉视频，背后的人却抢过他的手机，是同宿舍的江屿。
“哇，挺酷的，要是我以后也能像她这么有名就好了。”
李星辰笑不出来，扬手让他把手机还回来。如果外界知道，李若雅有一个他这么大的儿子会怎么样呢？
没结婚倒是实话，毕竟像他父亲那种身份，绝不会和门当户对的原配妻子离婚，娶一个女演员。
领了毕业证就不需要继续呆在学校，滑翔伞比赛那天的天气和风向堪称完美。
所以当伞一侧的拉锁出现故障的时候，李星辰完全没想到会出那么严重的事故。
醒过来的时候一动都不能动，喉咙里也插着管子，说不出话。头顶上的风扇印着第三人民医院的字样，是孟繁救了他么？
视线里是他常见的两个人，父亲的秘书和母亲的经纪人。
“小辰，别动，我去叫李书记。”
李星辰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听懂了。
门开了，父亲的脚步声永远那么坚定，说话声也掷地有声：“小辰，你为什么总是惹事？我给你的钱不够花么？”
李星辰的心坠入谷底，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旁边的监控设备发出警报声。
“还有……”父亲忍了忍，终究是没继续说下去。
敲门声响起，医护人员推着设备和药品进来，李星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怎么就收不住眼泪。
医生很自然地帮他擦眼泪，又拿着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眼睛，看完仪器的参数跟他父亲汇报道：“李书记，检查结果出来了，大脑和内脏都没有太大问题，主要还是骨折和软组织磋商，至于……”
李星辰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收到孟繁一个安抚的眼神。
“右腿我们会尽力保住的，还需要做一次手术，术后会留疤，不过现在医疗美容那么发达，都会解决的。”
医生说的很轻松，但李星辰听明白了。
父亲脸色阴沉，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孟繁一人。
是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么？李星辰的思绪混乱，孟繁并不是负责治疗的医生，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他听到孟繁对父亲说：“我会负责的。”
“哼，”父亲明显不屑的样子，“你是应该负责。”
麻药劲上来，李星辰又昏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他住在单人病房，床头摆了鲜花和水果，还有个会客沙发，孟繁坐在那儿。
嘴里的管子已经撤了，李星辰一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难听得像乌鸦在叫。
“孟繁。”
孟繁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
他很委屈，委屈到身上的痛都感觉不到。
脖子上戴着的颈托让他没办法扭头，也看不清孟繁的脸，可这样听着他跟自己说话就很安心。
“虽然时机不太对，我还是想问你。”
孟繁低下头，亲了亲他干燥的嘴唇。
“李星辰，嫁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