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几步,后面的人已匆匆追上,喊道:“湄婕妤,请留步。”
此人看我背影竟知道我是湄婕妤,于是停下脚步,想探个究竟。
他已走至我面前,我抬眉看去,是渊亲王淳祯,见他一手执玉笛,一手挽佩剑,面带笑容望着我,说道:“果真是你,沈眉弯。”
他竟唤我沈眉弯,这王爷真是不拘礼节,性情散漫,我亦不与他计较,淡淡答道:“是,陵亲王。”
他呵呵笑道:“别这般冷漠,我不喜人多,故离宴到此处看雪景,想必你也是?”
我点点头,方才的恼意尽消,说实话,这么寂静的雪夜,想要气恼也是不容易的。
冷月下,凉风乍起,碎玉飘零,苍木虬枝,数苞红梅点胭脂,画栋雕檐,一尺琼冰耀水晶。他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今年的几场雪下得好大,琼碎河山,令人欣喜。”
我看着冷月下数株梅花,破冰雪而冷俏,起寒树而飞烟,不禁低吟道:“平生冰作骨,无花自也香。”
“好,好一句‘平生冰作骨,无花自也香’,也只有这句才配得起湄婕妤的绝尘气质。”他在一旁赞赏道。
顿觉自己失言,窘在那片刻,随后说道:“眉弯先告辞了。”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他举起执笛的手,唤道:“且慢,湄婕妤听完本王吟诗一首,再走也不迟啊。”
出于礼貌与好奇,我停住了步子。只见他望着几树寒梅,思追远山,缓缓吟道:“亭外园中空寂寞,驿外岭上不相逢。素魂犹比花枝淡,雅韵还如世味浓。风月难为思缱绻,霜冰磨励意从容。心香一瓣无尘碍,且让虚名竹与松。”
我朝他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心中却思索着他诗中的意境。
他叹息一声,轻轻启齿道:“若是得一知己梅园对饮,或啸傲山水,或琴剑论心,那真真是逍遥闲逸。”
这陵亲王尽说些胡话,我不理睬,拂袖离去,他亦不再唤我。
隐隐地听到身后,玉笛声起,梅影捉风,一韵彤香轻点。走得甚远,再转过身望去,见雪境中陵亲王淳祯在梅花树下,舞起剑起,身影如青松般卓然远逸,瑟瑟吹雪伴剑姿。
我不由叹道:“这样的夜晚,若是可以和淳翌在月央宫青梅煮酒,推杯寄怀,该是多美的意境啊。任他红尘千载,只求知音一人。”
我问自己,难道我在想淳翌么?此时的他,该是在夜宴上左拥右抱,举樽痛饮,全然忘记我沈眉弯吧。
回到月央宫,他们正在堂前赌钱娱乐,见我独自归来,红笺上前问道:“小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有些累了,一路漫步回来,挺闲逸的。”随后,又对他们说道:“你们玩吧,大过年的,都开开心心才好。”
我命小行子去乾清宫将秋樨和刘奎贵唤回,免得找不着我该要担忧,记得千万不要惊扰他人。
又觉得有些腹饥,才想起今晚在宴会上我什么也没吃。于是命梅心为我煮一小碗元宵,吃完后,我坐下来同他们一起守岁,看他们赌钱,打发时光。
这一个夜晚,就这样淡然无声地过去了,新的一年行将开始。
醒来的时候,天已放晴,一束束阳光照耀在晶莹的白雪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晕。
才梳洗完,皇上身边的小玄子至月央宫传话:“皇上在明月殿等候婕妤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