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明白人,而我亦不糊涂。
就这样在忧心中迎来了晚霞,窗外已是暮色疏浅,鸦衣啼冷,似在悲秋。晚膳我吃得很少,一来没有什么胃口,再者近日恶梦缠身,暮色来临心里就有种无名的恐慌。以前我最喜在明月下抚琴读书,可如今,却这般怕黑。
独自走在庭院,清幽的月光洒落在苍苔古石上,桂花香影在风中摇曳,看着这深深的楼台殿宇。仿佛与儿时的篱笆小院隔了万水千山,想起那白云掩亲舍,桑梓故庭园,如今,人在宫中,心却如飘萍,迷惘怅然。此刻的我,是深深的体悟到了白天谢疏桐所为何叹,想必也是看到这重重叠叠的楼台殿宇,却被困入其中,不得解脱。都说一切是命定,可是也有人说命运可以改变,聪明如我,却不知如何改变我目前的处境。
皇宫纵然繁华鼎盛,只是绝不是安逸度日的地方,太多的争斗。尤其是后宫,自古后宫多纷争,这如许多的女子,一生只能钟情于一个男子,为其付出,为其守侯,从红颜熬到白发,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能有几人?纵然一时取媚得宠,也难保他日不失宠。
我需要想个办法,尽量地避开这些纷争,安静地守在月央宫,做我当年的沈眉弯。也许终我一生孤寂,可总是好过在刀尖上行走。如果说在后宫的生存是一场赌注,那么,我认输。
秋樨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为我披上锦缎披风,细心说道:“娘娘,屋外凉,还是进暖阁去歇着吧。”
我看了她一眼,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走进暖阁,我低声对她说:“你且去交代小行子,命他为我请个太医,我近几日夜夜做梦,甚觉精神恍惚,很是疲惫。”
她有些焦虑,急急说道:“娘娘,只怕这一请太医,会对您有所影响。”
我淡淡一笑:“你怕我生病的事传出去,会受冷落,而皇上亦是不能临幸于我。”
她颔首点头,道:“是的,你初来宫中,有些事不可不防。”
“你且去吧,只是令太医把脉,开几贴安神养气的药,无妨。”我依旧是平淡的语气,仿佛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是。”她答应着退下。
红笺走至我身边,轻声道:“小姐……”
我朝她会意地点头,只不再言语。红笺与我多年,我的心事她一看便明了。事实上,我是真的病的,但我明白我的病不是太医所能治好的,那夜夜重复的梦太过玄离,可惜我不懂得卜卦,不然倒要看看这梦是吉是凶。可我隐隐地感到,那盛极后的衰败,定不是好兆头。
正在思索之际,小行子急急地在门外禀报,我唤他进来。见他行色慌张,匆匆说道:“湄主子,我刚在路上听皇上身边的小玄子说,皇上昨夜就受了风寒,今日更加严重些了。”
我心中一震,转瞬又归复平静。问道:“那你没请太医了?”
“是的,我听到消息后就回来,先禀告主子。”他说道。我略看了他一眼,这小行子倒还有几分机灵。
“嗯。这事且搁着,也不要与人提起。”
“是。奴才遵命。”
我挥一挥手,他退出门外去。
皇上在这个时候受了风寒,真不知是喜还是忧。对我来说,该是喜,至少眼下的事可以缓缓,只是其他的那些新嫔未必是这么想。一切都是暂时的,以后的事还须从长计议。
窗外夜色已深,一弯如勾的霜月倾洒着淡淡的光晕,将那琴弦也浸染得寒凉。一灯如豆,仿佛那红烛的焰火也不如从前的莹亮。可我不悲凉,生命如同这烛焰,无数是明还是暗,我也要让自己燃烧到最后,最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