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盯上了(1 / 1)

一开始是梦。少年频繁地开始做梦。

梦里光怪陆离,又无比贴近现实。像是他看见小猫被撞死了,再凝神一看才发现路面上根本没有车。

也许我太累了,打盹恍惚了一下。他这么想。

但这种梦境越来越频繁,逐渐演化成日常的幻觉。幻觉对于“救世者”们当然不是好事,像在一个末日世界中,队友惊怒:“时零!你怎么还不杀死怪物!”

少年犹豫:“我感觉……他似乎是个好人。”

幻觉又是错的。怪物差点杀死他自己。

少年从训练赛第一名到被踢出名单,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表以安慰。他只是捂着自己的眼睛,反复呢喃:

“幻觉……你们都是幻觉……”

他被关进了【青山精神病院】。

这里的人还挺多的——天天在各种末日世界中生存,素质再好的“救世者”也会有点心理毛病。其中就有一个老前辈,因为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主动要求关押自己。

他点着烟,看着被束缚在器械里的少年:“小时零,你看到的可能不是幻觉……知道平行世界吧?你看到估计是另外一种可能性。”

司机在某种可能中会脑子不清醒,开进另一条路撞死了猫;怪物也许会是好人,只是在这一条世界线上还是怪物而已。

时零虚弱地忍耐电流的“治疗”,清冷的少年音道出脏话:“我知道了,我不会管了,呃!疼……其它的平行世界,关我们屁事。”

时零还是被保了出来——他的成绩太优秀了,很多教官和救世小队都中意他。只是申请了一个项圈,一旦他的行为偏差值过大,就会被电击。

今天是正是入职。

招募他的是一只顶级救世小队,名为【死亡武装】。“早啊。”时零刚刚推开驻地的大门,瞳孔就是一缩——

血流满地。尸体横陈。不可名状的触手从人类的体内破肚而出,带着黏黏糊糊的血肉碎片在房间里下起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身体都被开了七个洞的人还在痛苦地喘息着,翻出眼白的目混沌:“……快……快逃……”

时零没有跑,反而反手甩上了后面的大门!果然下一秒背后的大门哐哐撞响!带着失去猎物的愤怒!

“《高维生物指南》,触手寄生体:一般是底海物的分身,爱好控制猎物诱导猎物的同类主动前往陷阱,”时零从背囊中取出特制的霰弹枪,“咔哒”一下填上特制符文的子弹,“危险度:一级,建议s级以下救世者在小队帮助下处理。”

“砰!”

少年果断开枪爆掉了被寄生的人的脑袋,低声背出后面的内容:“……如果等级较低,建议发现时直接消灭被寄生者。”

【死亡武装】的驻地是一座仿中世纪欧式的城堡。时零谨慎而快速地走上螺旋阶梯,一边在脑中构筑建筑的地图一边分析局势。

“那些s级前辈命比蟑螂都硬,没必要担心他们,问题是我一个小新人怎么活下来……”

《救世者守则》第一条:人类是有极限的,打不过的时候太多了,苟命嘛,不寒碜。

但当时零推开主会客厅的门时,整个人都楞了——

那些一个个榜上有名的s级救世者们,全都以扭曲的姿态倒在地上,死亡凝固在脸上或喜或悲的表情。

“……”

我会死。

“……”

时零下意识往后推了一步,却被一只手拦住了腰。一个高大的影子投下来,将自己完全笼罩在黑暗中。

带着兴味的慵懒声音:“你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

身体完全被恐惧感摄住,那只在腰间的手更紧,一下子被拉到一个怀抱中。呼吸萦绕在敏感的脖颈间交缠一般的暧昧,压低的声调如情人间的呢语,“我很喜欢你。”

时零缓缓抬起头,看到了那个人——陌生,异常俊美的面容,因为薄唇的微笑,给偏向冷峻的五官抹上了一层艳气。他的眼睛是暗蓝色的,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浮不清,让人沉溺。

冷艳的美人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怎么办?”

时零扬起嘴角一个微笑:“这样啊,那——”

白发蓝瞳的少年猛得抬起枪管,“为我去死吧——”按下扳机!

“砰!”

子弹被青年轻易化开,却推开了那只在背后本要掏心的手。

“——你原本要这么说吧。”时零感受到背后火辣辣地疼——后心处已经被插进去一点流出了血。

背后即是尸山血海,穿着精致制服的白发少年宛如漂亮的限量人偶,手里却端着粗硬的霰弹枪。那双宝石一样的蓝眸折射出锐意的锋芒。

青年笑了:“你认识我。”

时零不动声色。

刚刚还对口中“一见钟情”的对象掏心的男人继续说:“我猜猜,能知道我外貌的人类不多,大部分都已经死了。终点,嗯,你的等级……陈枫?他好像在【青山精神病院】?”

“你不像有病的样子,自古精神病院还有开脱的作用——你犯了什么错,有人要保你才先塞进去的吧?”

“你的性格因此变了很多,开枪时手臂的肌肉很紧张,零点五秒的延迟更像是理智说服了自己。你以前是一个对敌人都会善良的人,现在才学会了赶尽杀绝。这应该也是陈枫教你的。”

轻而易举把少年来历扒出来,青年嘴边咧开恶劣的笑:“他也教过你,我对人类没有善意,不要听信我的任何话。”

“是呀,但我真得很喜欢你,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玩一场游戏。奖品就是你欠我的命怎么样?”

这种强盗逻辑,时零抿了抿唇:“你说。”

“很简单,你是救世者,以后每个末日世界,都由我给你选择身份。任务也很简单,你要杀死每个世界中一个原住民。”

时零手指一紧,青年已经看破:

“放心,都不是什么好人。这样会不会心安理得很多?”

“用恶人的性命拯救世界,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吧?”

青年暗蓝色的双瞳冷酷,唇边的笑容却蛊惑:“想好了,就来到我这里吧。”

少年默了几许,脑中划过了许多事情。终于他踏出了一步。

青年嘴角更深。

寂静血腥的大厅里,他一步步走近他。那只白皙柔软的手搭在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掌上。

不一样的热度在手指间交换,修长的指有力地扣住白皙柔软的,缓慢地摩挲,神经末梢的触感在几秒内被放大,最后紧紧扣在一起。

时空转移的白光亮起前,少年忽然抬头微笑:“有一件事情说错了。”

他另一只手抬起枪,趁着白芒消逝前扣下扳机:“我真的有病。”

“【幽灵】,希曼洛忒。”

“砰!”

“时零?时零!准备上台了!你怎么还在睡!”

有人在推搡,声音不耐烦。

“唔……”身体很沉,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嘟囔了一声。

绵绵软软的声音,让原本还气闷的人语气都轻了很多:“起来了,你不是说这次要好好表现吗……”

菜是真的菜,好看也是真的好看。少见的白发蓝眸与精致的五官像雪国的王子,睁开长而微卷的睫毛如蝴蝶展翅,春天复苏。谁也不知道这美仑美奂的一幕下——

少年下意识一模腰间的匕首,摸空后紧急变手给了面前的人一下!要不是及时清醒收住了力道,今天的头条就是:“震惊!人气小生因为起床气竟怒而杀队友!”

两个小时候后。

“时零你今天发什么疯!不是让你回去好好练了吗!个人lo跳成那个鬼样!团舞也跟机器人似的!你说的发愤图强去了哪,哈,喂狗了吗?”

“哦,对了,听说你上台前还发脾气大人,休息时连队友都名字都叫不出来!?你脑子被糊了吧!”

“又没实力又没态度。你以为一张脸可以支持你走多久?”

经纪人机关枪一样怒斥,坐在沙发上的漂亮少年却如同一切与自己无关,快速翻着网上的信息。

救世者的训练赛中有一关要考察各个时代的知识,时零拿了满分。但学霸面对考纲外的内容也是无能为力——

比如如何成为一个爱豆。

他可以倒背厚得令人发指的《高维生物指南》,精通百余种不同适用范围的武器。你说驱鬼的咒语,时零都能来一段。

唱跳营业?

舞台上少年僵硬地模仿前面的队友,一开口惨不忍睹。

演唱会还没结束网上都骂声一片了,“sky·时零”的超话被黑粉冲得一片狼藉。经纪人骂得再狠也不如这些键盘高手恶毒。时零却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自己跳成什么样,自己去看吧,”经纪人也看到少年居然勇得开始冲浪,“这种等级的车祸现场,怎么也得公关一下……”

于是经济人打开手机一看热搜:

“时零回复:你们说的对。爆”

经纪人:……???

没等经纪人反应过来,时零已经走出了练习室。

身体有些沉。和救世者千磨百炼的身体不同,这具躯体受到世界意识的调节比普通人还弱。常年维持低脂率让他有些虚弱,从口袋掏出一块藏起来的巧克力就咬了下去。

“太弱了……”他含糊道。

公司里认识的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但今天“神级车祸现场”早就传遍网络,以为他心情不好,也没人来找晦气。甚至有人羡慕,“黑红”也算“红”不是吗?不过“花瓶”的标签更加拿不掉了。

少年走在气派的大楼里,戴着口罩出了门即是繁华的车水马龙。夜色的霓虹闪烁,他在城市的挤挤囔囔中低着头,卫衣下每一根肌肉线条却都是紧绷的——

正是因为这些知识太过陌生,才格外危险。

救世者去到的都是末日世界,能称为末日,那不是一个地区或一些人的不幸,而是整个种群的灭顶之灾。这些世界要么发达,动不动是中子炮星球歼灭;要么神秘,和高维生物有关。

教材中没有一种情况是和平安定的法治社会,偶像们还能夜夜笙歌。

教材中没有,《极危末日年鉴》却有:

少年压低了帽檐,遮住显眼的白发。

极高危世界,【听风是雨】。

随着个人观念的不同,对一件事物的印象也会不同,所谓“一千个读者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往往1000个哈姆雷特中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哈姆雷特。

印象之所以是印象,就是因为和真实有一定偏差。但是有一天——

他人的印象开始影响真实了呢?

你为了自卫踢了邻居家咬人的狗一脚,路过的人误会你虐狗,传开来整个小区都说你有暴力倾向。

你拒绝了向你告白的男生,旁边人错位看到以为你们在接吻,第二天又甩了人家,传开了整个学校都说你是渣女。

印象影响了真实,踢狗的人真得日益暴虐,最后成了杀人犯;拒绝的女生真得日益放荡,最后开始援交。

【听风是雨】的世界进来过三支救世小队,几乎全灭,活着回去的人也关进了【青山精神病院】。

“打车,”时零招手停下了一辆的士,“去七巷口茂源小区。”

“好勒,不过那里太偏了,我只能送到铜马像那。”

“没事。”

救世者也不是什么时间都能进入末日世界,不然只要在丧尸病毒蔓延开前毙了反派博士就能全剧终了。只有世界波动最强,世界壁最薄时,救世者才能穿越到特定地点。

这被戏称为“主线剧情”。

【听风是雨】的“主线剧情”就离时零现在的身份很远。三天后,一些在生活中不受关注的人被一个“华丽转变真人秀”邀请,然后开始了一场惊悚的全球直播。

【幽灵】在把他送入世界时告知了,他要杀的人是被选入真人秀的一个犯罪策划师。那么时零的第一步,就是拿到入场券。

“爱豆”不符合“不受关注”的条件,是绝对不会被主动选入真人秀的身份。那他只能用一些小手段了。

前面堵了车,司机听着晚间电台闲聊着:“哎,后生仔,你这头发染的啊?”

“嗯。”

“跟个少白头”似的,唉?你这一看,长得有点像我那孙女喜欢的那什么斯盖,时什么的明星哟。”

“嗯,故意弄成这样的,我是粉丝。”时零面不改色地撒谎。

“我是真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为那什么明星搞这搞那,嗨,十年前哪有这么花俏……”

司机碎碎念念,时零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远处。

《极危末日年鉴》只允许监视下不允许外带。那么短的调阅时间内,即使时零的速记能力再好也顾不到每个细节。

“后生仔,七巷口到了。三十五块五。”

“嘀,已转账。”

“咔——啪。”少年关上车门,看到了萧索的巷口前那一尊铜马雕像。脑中所有的细节化为了一个名字。

他能记得这个地址,完全是所有看过【听风是雨】档案的人内心共同的想法——

赵亦瑾就是个傻逼。

七巷口的茂源小区可以说是霉运的代名词。

明明地段也不错,隔两条街就是香江河堤,往东走两百米还有花木展馆。当时还有传言z市行政中心要从老区搬到茂江区了,这里的地皮价格是蹦高式地长。那时茂源小区的招牌打一个“依青傍水,未来在怀”。

结果没两年政策变了——“未来”没了。花木展馆关闭——“青”也没了。广告只剩下一个“傍水”:——偏偏有人想不开往那一条又窄又浑的支流跳。更诡异地是,警察围了半个月都没找到尸体。

这片就起了水鬼的传言,说半夜会有女鬼从水草蔓生的河底爬上来,家长借此警告小孩晚上不要往江边走。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谣言都快成了风俗,这块地方也更加荒僻。

偏偏赵亦瑾常在这段时间散步,一是人少,清净。而是他真的希望那水鬼能来找他。

只是最近这几日他心里不安,总觉得晚上背后跟着什么人。

他也是一米八的成年男性,不至于怂的不敢出门,反而故意多晃几十分钟,想把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吊出来。有一次他假装看河底猛回头就要抓住了!余光只采到了一个壮胖的影子,倏然不见,离他背后半步的老藓上却印着一双前倾的脚印。

好像那一刻已经压低了身子手要按在背上,等着一下轻轻,推下去。

赵亦瑾出了一身冷汗。胆子推下去了一半,每逢下班急着回家,天黑再也不走河道。

今天是迫不得已,狗组长强行扣他整理报表。一下班,赵亦瑾像被谁撵着一样狂奔,急切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混在一起。进了小区的门卡才停下喘口气来,就是那时他擦着汗,抬头看见了公告栏边上的人:

夜色中格外显眼的白色头发,路灯下雪白的皮肤好像蒙着一层光。身形纤细而匀美,一双浅蓝色的双瞳衬着银亮的睫毛,好似薄冰下的春江。

当那目光闻声瞥来时,赵亦瑾下意识不敢回视,极为别扭地横转过头看不知谁家的窗,窗上有晾衣架的影子。他出神猜着晾衣架是什么颜色猜了一分钟,偷看了一眼白发少年继续读不知道什么公告了,才扭回来低下头。

……我去,那谁啊……是戊源小区,草字头都掉了,没走错……确实不是女生。真男的,长这样……水电费公告?那有什么好读的……嗯,他好像也上来了……不是二楼,三楼……五楼往上?那为什么不坐电梯?

赵亦瑾思绪混乱得掏出口袋里的一串钥匙,循着记忆机械地开着门,防盗门,木门,侧身,准备拉上外层防盗门时,一只手忽然探出抓住他的领子扯向了屋内!“砰!”房门循着力度关上,赵亦瑾脑袋被往沙发一撞!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掰到了背后整个人被按在沙发上!

这一切发生不过瞬息。

“不要叫。”少年的声音。“不然我就拧断你的手。”

“我想你也不愿意被压着讲话。接下来请给彼此一点耐心,冷静,和交流空间。赵亦瑾。”

按着他脖子和腕骨的手松开,他得以翻过身来。但他未能完全起身,就又被膝盖顶着肺部压回沙发上。“我靠不是……”膝击那一下很痛,赵亦瑾话没出口,视线看见那把小刀,心瞬间凉了半截,声调陡落“……留一点……空……间……”

时零没有多废话:“我说,你听。我给你十秒冷静一下……好了吗?我现在开始解释。”

“你的世界要末日了。我叫时零,是来自其它时空的救世者,工作就是拯救不同的末日世界。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三天后你会被选入一档超自然的真人秀节目。那里是世界毁灭的关键。”

这番话不难理解,却过于匪夷所思。如果对方穿着病号服,他会以为是哪里逃出来的神经病。如果对方年纪再小一点点,他会觉得这是个中二入脑的小孩。现在对方拿着一把刀,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癫痫症状,那就是一个拿刀的有病中二小孩。

15,16?肯定没成年吧。

时零的表情并不凶狠,语气也像是聊天一样,这让赵亦瑾更感觉对方无害年轻,如果不是那把刀离脖子有些近,现在赵亦瑾就会找机会把对方掀开,将刀踢开然后报警。

“额,有点,不可思议。”

时零:“虽然因为一些事,我被评级为d,但我其实是一位已经突破三进的救世者,我的能力你可以理解为治愈自身。”

异能力都编出来了。赵亦瑾不知道说什么。

他盯着白发少年拿开了小刀。就是现在!他绷紧准备推摔的力气没用出去,就清晰地看着那把有点钝的刀扎穿了少年的掌心!完全穿透!可对方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赵亦瑾恍惚甚至怀疑那其实是自己的手。

……然而落在他脖子上的不是他的血。

“……”

时零把刀拔了出来。皮层,筋膜,肌肉,骨架,肌肉,筋膜,皮层,缺口历历在目一层层合拢,恢复。

只有落在脖子上的血还未干涸,表示一切发生的痕迹。

赵亦瑾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回过的神,后衣已经被湿透了。

时零也没再压制他,起身,仿佛没受过伤的左手随性地抛着刀。

“你是……”“时零。救世者。”“哦。不好意思,有点紧张忘了……好厉害。”

那把刀在指间翻飞,犹如一张普通的纸牌。咔哒一下折叠合上。时零:“只剩下两天,我需要借住一下。我不那么忙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

时零给赵亦瑾一些整理的时间,自己坐在沙发一角拿着手机浏览这个世界的背景资料。几千年的文明历史,目前还只处于信息时代,尚未飞跃恒星系。他挑着几个科学革命节点和文明交流时期重点查看。

赵亦瑾洗了一把脸出来,脖子上的血也清理干净了。他的思绪经历过了惊讶,质疑,相信,现在处于极度好奇的阶段。他踌躇着满腹疑问,见时零对他点了下头。

如果不是刚才那已经颠覆认识的恢复速度,他怎么也难相信这么一个穿着衬衫卫衣玩手机的美少年是一个,救世者?

“你为什么懂我们的语言?d级?你是未来穿越过来的吗?”

“不是。世界意识调节过的结果。说一二三四特级也一样。你可以在网络上找到我这具同名身体的合理身份,是一位男团偶像。”

“世界有意识?”

“不是你想的那种。更准确一点翻译是规则。这么说更好理解而已。细论起来很复杂。”

赵亦瑾心里想,我就想听复杂的。但他混社会也有几年,明白“复杂”的意思就是不想说或懒得说。识趣地转换了话题:“听着好玄幻。像是无限流,主神,系统什么的。”

“没有。我们世界里救世者是正规职业。穿梭时空线的技术很稳定的。”

“听起来好牛。那你们清楚大一统公式是什么了吗?”

“《救世者守则》第三款十一条,非必要未经允许不可用任何手段影响非相关世界文明发展自然进程,”关上手里的移动手机,时零目光回视,浅色的瞳膜一时间格外非人,“我可以说,你确定能承担相应后果吗?”

赵亦瑾悚然,只能呐呐道:“抱歉……”

时零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该问,末日是怎么回事了。”

“感觉就很糟糕,先往后放了”赵亦瑾摸摸鼻子,尬道,“啊,也没什么预兆。”

时零:“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

赵亦瑾一思考,立刻想起前不久河堤的事来。他急忙说出:“当时天比较黑,那个胖胖的影子我可能看错。但那个脚印一定是新踩的,那边没什么人钓鱼,我没有站那么久,苔藓不会踩那么深!”

时零没对这个灵异事件发表意见:“你为什么那么晚去河边?”

赵亦瑾:“散散步……好吧……其实,我姐姐就是那个跳河死的。十年了尸体还没下落。”

“十年前我也就十四岁,不太记得清。我父亲死的早,家里压力很大,我妈有些严。她那段时间好像和妈吵了一架,恐怕才想不开的。传言那些情杀,水鬼都是乱扯的。”

赵亦瑾想起那个一闪而逝的影子:“我姐很好的一个人,不会变成那种东西的。”

“你信这些?”

赵亦瑾:“我妈有点神神叨叨。我爸死后就那样,我也听了一点……真的有鬼吗?”

时零:“那你希望你姐姐回来吗?”

赵亦瑾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干笑:“十年了,过去都过去了……其实吧,她的事我都记不太清了。”

“有点禽兽。”时零短评。赵亦瑾似乎觉得这个指控太过,要解释什么。像关于救世者的事一样,时无知道的一些档案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和赵亦瑾细说。他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

“我来的路上是有感觉到有人看着。你明后两天晚上继续走河堤。”

“我会看着你,不用担心。”

之后时无就继续翻手机了。赵亦瑾试探地问过一两句,少年只有“嗯。”“可以。”“不要。”这种简短的回答。想来这就是他刚才说的“忙的时候”。赵亦瑾呆不安稳,回到自己房间搜索时零的名字。他以为找不出来,结果跳出来就是热搜——

“热:sky时零资不抵债坐出租车到某廉价小区”

“啊,这是彻底摆烂了吗?”

“这谁?没听过的名字,怎么买了那么多热搜”

“不会是出什么事吧?我一个圈内十八线的朋友都没这么摆”

“可sky不是飞悦旗下的吗,缺这点钱?”

时零屏蔽掉经济人狂轰滥炸的消息,自己又给娱记编了一些料。一晚上都在看这个世界的人文历史资料。凌晨时压着身体极限休息了四个小时,社交平台上发了一条消息:“为了节目准备,正在努力学习唱跳”。之后进食补充能量,继续。

这两天白天时零除了搜索情报外就是在社交平台上发一些鸡汤文学,编自己的黑料。晚上才出门护送赵亦瑾回家。

赵亦瑾:……有人在跟我。

时零:是我。

赵亦瑾:我看不到你?你是不是离我很近的地方?

时零:继续,往河边人少的地方走。

赵亦瑾:我脖子有东西

赵亦瑾:在后面

赵亦瑾:一长条头发一样

赵亦瑾:不会真有

时零:一条柳絮掉进去了。没事,继续走。

时零:停在那里,往周围看几圈,假装放松的样子,可以回去了。

时零:明天再来一次。

有惊无险。赵亦瑾看了自己手机一页的话又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

到晚上他梦见了十年前的小区,他看见,姐姐低下头厚刘海遮住眼睛,手里牵着年幼的男孩,从河堤边往家里走,长长的黑色头发落下,看着是非常柔顺的,不似柳絮掺籽的粗粝。

醒来后赵亦瑾安了心。

第二晚赵亦瑾走得很平稳,尽管相貌都已经模糊,但他仍然记得姐姐是怎样的一个人。温和,柔顺,忍耐。

柳树边格外阴暗,路灯的光也被晚风吹起的长叶晃乱了几分。

又是那处河堤,赵亦瑾看着那里的旧藓,忽然间想姐姐是不是就是从那里滑下去。他走近了一些,好像柳条拂过他的脸颊,拍上他的脖颈。赵亦瑾无言,低下头打字:

“这几天絮飘得很多。”

他看着深暗的香江,深呼一口气,转头却再次看到那个人影!

“刹——”

一道烈风划过!赵亦瑾瞳孔剧缩,白发少年却已经奔出去,挡住了他的视野!

不过十几秒,时零已经回来。赵亦瑾看不见第三个活人,牙齿打战“不会是鬼吧。”

时零把一截被断割裂的绳子扔到地上,低头看自己刀刃上的血:“不是,是人。”

赵亦瑾意识到刚才感觉到的“柳条”原来是要勒死他的绳子!

他汗毛竖起,正要开口,时零突然抓紧了他的手臂!

一阵令人头晕杂乱噪声忽然卷来,像一场由远及近的海啸。赵亦瑾感觉被裹着什么抓不住,已经被扔到了岸边——

高饱和度的红黄粉色海报拼接成的房间里,十几个陌生的人都站在环形台子的一边,另一边,是一个巨大的显示屏转盘,和一台笨重的古旧台式电视。

这台电视甚至用着天线。沙哑的噪点声中机械女声故作浮夸活泼的语调:

“当当当!各位嘉宾们都等不及了吧!欢迎来到我们这一届紧张刺激的华丽转变真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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