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吴悦的脸被隐藏在一片虚无之下,只有冷冷清清的声调传出,“不过,只要你有足够的权势地位,无人可及的力量,到那时,没人敢左右你的选择。”
他说的比以往那一次都认真,但寇非此刻脑海正一片空白。棺木内顾泽的装扮与诀别一般的话已经让他有了隐隐的猜测——那身凤冠霞帔是顾泽自己穿上的!他穿上那身衣服就是为了成为这场“配骨”的另一个人,他要找的人早已死去!
配骨、冥婚,红衣、红线。
——顾泽分明是想寻死!
寇非猛然抬头,瞪着前方,怒问,“吴悦,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从他们再次见面开始,顾泽的一番行为就与往常大不相同。他身份并非常人,又刚刚经历了榕皖的事故,一举一动皆在警局和他家人监视下,自然不会接触到什么百安岭之类的消息……
因此,他从那里得来自己要找的人在百安岭的?!
思来想去,寇非还是将目光转到了吴悦身上。
这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顾泽的事特别上心,知道的多又有手段,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他的原因才导致了顾泽的异常。
果然,吴悦一脸惊奇的看向他,“咦,你知道了?”
这就算是不打自招了,就连沈君清也皱着眉头盯着他,手掌青筋突涨,似乎只要一确定他将顾泽引诱到这危险的地方来就一拳头招呼上去。
“原本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阿泽的主治医生形迹可疑,就忍不住查了查,结果就发现了一样怪事。”吴悦口中的查自然不会是明察暗访般自己亲身上阵了,只需要一点小手段他就能将那些明里暗里的东西翻个底朝天。正是靠着这个方式,他最后才顺着线索得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结果。
“阿泽的脑袋里被人放了一种能导致人间接性失忆的药物,我顺着那药的出产地就查到了他家去,结果就发现了他爹那点龌蹉事……然后,嗯,就像你们想的那样,阿泽失去的记忆里有一个他很在意的人,我央不住他的请求就把那人的资料给他了,他就寻死觅活的偏要跟来……”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规整的纸,上面记述的正是顾泽的局部诊断书和药物成分表。寇非细细的一行行看过,是一种长期使用会导致脑部受损的禁药。
“所以呢?”他语露不详,直勾勾的盯着吴悦,很想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你就带他来这里?让他和一个死人谈婚论嫁?!”
“没人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人生指手画脚,”被寇非怼了半天,吴悦的脸也冷了,“你越是不想牵扯他进这个局,他就陷得越深。寇非,你老实告诉我,你在意顾泽真的只是关心他吗?也不过是为自己,为自己的懦弱自卑赎罪罢了。”
他躲过沈君清刺射而来的目光,走到灯火明灭的院墙前,在红片纸飞舞的空隙间打开那扇紧闭的院门,刹那间熏红的红灯笼掺杂着昏黄的烛光,迎着那斑斑驳驳的黑影在围墙上一闪而过。
他们的面前是一只盛大艳明的迎亲喜轿,被层层叠叠的黑影抬着晃晃悠悠经过宅院大门。红艳的血纸肆意飘散,无脸的怪物无声无息,像影子一般轻飘飘的飘过,迎亲的锣鼓声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呼喊响彻天际。
寇非向半开的院门上看去——一只破旧的新轿在空中沉浮,没有一丝“怪物”的影子。
诡异而奢靡,欢庆而哀恸。
寒风带着冷香吹动新桥红艳陈旧的珠帘,露出半张精致而鬼艳的脸颊,在珠串的遮遮掩掩下如同一朵极致绽放的血花。
那一刻,寇非终于想起这花的名字。
可是他却宁愿从未想起。
——曼珠沙华。
——黄泉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