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衣服的款式,以及她身下床单的颜色。
……
张释与的母亲墓碑很气派,占地是其他公墓的数倍。她一生因为一个男人短暂而不幸,却在死后被摆出了和她身份完全不匹配的排场。
张释与站在墓前看着石碑上贴着的照片。张释与对她的样貌其实也模糊了,毕竟那时他还太小,可是他还记得那个女人温暖的怀抱,还有她无数个夜晚的眼泪。他蹲坐在石碑前,把来时买的一束花随手放在一边。
张释与抬手摸摸那张褪了色的照片,一手的灰。
“妈,儿子看你来了。”张释与看着那张照片低声笑笑,“你都认不出我了吧。”
“妈,你走之后,我被沈家接去了。”
“我小时候问了你无数遍我爸爸是谁,原来是他。难怪你不肯说。”
“儿子出国了,刚回来,这么些年你一个人在底下,连个来看你的人都没有,儿子不孝。”
“妈,儿子过的好着呢,您在底下别操心了……”
“妈,我想你……”
张释与二十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幸福是这个女人给的,她年少的一时冲动,导致了一生的悲剧,但她却是唯一一个倾其所有对张释与好的人。张释与一直想不通她当年到底凭着怎样的勇敢和坚持才把他生下来,也不知道在后来无数遭人鄙视和白眼的日子里她有没有后悔。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在她自己都崩溃得过不下去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放弃他。
张释与一大早到的墓园,就靠着那块石头那么坐着,他时不时自言自语,或者盯着墓碑的某处愣神,好在正值中秋佳节,大多数人都忙着团圆去了,他在园子里坐了一下午也没人经过,直到傍晚时分守园的大爷要下班了来轰人,他才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出去。
中秋是国立假日,张释与不急着上班,就在他和母亲以前住的那个小县城里溜达。十几年过去,这个小县城早就不是当初破败没落的样子,街道宽阔整洁,路边门面的招牌都是锃亮的。张释与按照记忆里的地址找到他们原来住的地方,曾经的斑驳小院和筒子楼之间交错繁杂的电线一点不剩,这里现在建了个商场,来来往往的都是衣着光鲜,当年那些因为贫穷聚集到一处的人们现在早已不知道又搬到哪处去了。
夜里张释与回到了自己住下的小旅馆。
电视里各个频道都在欢欢喜喜闹中秋,张释与端着泡面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关了,小房间一下安静下来。他呼噜几口吃完面,正喝汤呢,被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吓了一大跳,辣椒汤呛进鼻腔和嗓子眼,他咳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冲进浴室,对着洗手台使劲冲了几分钟冷水才缓过来。
那个小手机倒是挺锲而不舍的,张释与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还在响。他红着眼睛出来接了,对着那头“喂”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感冒了?”那边的人说话,是沈务。张释与白眼都翻到天花板上去了,怎么每次他打电话过来自己都要倒大霉。
“没有,刚才呛着了。”
“你在哪?”
“出差啊,之前不是跟先生说过了吗。”
那边沈务轻笑道:“释与,我不知道你们学校居然把业务拓展到那么偏远的县城里去了。”
张释与知道沈务查他易如反掌,也学着沈务的语气轻笑:“先生知道又何必多问。”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沈家每年两场家宴,中秋和除夕。沈务给张释与打电话时,正是中秋家宴结束,沈湛正在门口送客。
沈务本想和张释与多说两句,没想到张释与先给挂了电话,沈务气笑了——这个儿子别的本事没有,敷衍老子的本事倒是学了他沈务十成十。
“父亲。”沈湛送完客,进了书房跟沈务汇报。
“忙完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