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润的秀发。
这一头青丝簪得严谨而工整,露出那一截清秀的如圭如璧的肌肤,白慕熙要托着她的腰,目光却凝住在她的右耳脖颈下,有一处淡淡的烧伤的痕迹,他手里也有。
他的手臂也被烧伤过,虽然不记得是如何伤的,是谁放的火,但那块确实存在。
他认得这种狰狞的疤痕。
素来沉稳的、莫测的太子殿下,睖睁了一瞬。
柳行素想她至少要坐起来问太师规规矩矩地请辞,但能撑着桌爬起来已经不容易了,身侧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她想了想,沿着案几往外边挪了一下。
敬酒正到一半,忽然听到柳大人清沉的声音:“魏太师。”
诸人脸色微变,只见这位柳大人也不站起来,脸色绯红地跪靠着小叶檀木几,微微加重了呼吸,“下官不胜杯杓,恐怕要先告退了。”
很多看不惯柳行素的此时都失笑了。
原来不过是个软郎君,这木樨清露的酒虽然烈性,但也不至于她才喝了一碗就站都站不住了,他们大周的储君是酿造这酒的人,平日里不知道喝了多少,这一碗一碗地下肚,脸都不带红的,着实让人佩服。
魏太师喝了两杯清酒,也觉得稍有些头晕脑胀,故挥挥衣袖,“来人,送柳大人出门。”
很快烂醉如泥的柳行素便被人架走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听到白慕熙酿的酒便逃之夭夭,她也不想硬撑什么颜面了,是的,她怕,这酒太烈了,后劲太大了,她是三杯吐然诺的人,到了白慕熙这里成了一碗倒。
卫峥看着脸色通红宛如俗人一个的柳行素,她平素的风流高傲成了红脸的傻相,竟有些解气。但是殿下这酒的确后劲大,连他也脸庞发烧,喝了半碗便放下了。
莫玉麒走过来,对白慕熙暗中点头,他微微挑起薄唇,长姿而起。
柳行素被两人架着从后.庭走到前院,花树堆雪,月光晒下昏暗的光影,小春刚好从干柴火上爬起身,正要找人询问宴会进行到了哪一步,他们家大人什么时候能出来,就见两人架着一个青衫文士出来,那人似乎喝得烂醉如泥,头扎在底下,只看到一个被拖拽的背影。
急着寻柳行素消息的小春好容易见到一个来巡视的家丁,他忙凑上去问:“这位爷,敢问这晚宴……”
家丁见多识广,今日来问各位大人消息的下人也有了四五个了,他统一回答:“正在用膳。”
“哦。”小春于是继续爬回外边的干草上等着人。
方才那被拖出来的青衫文士,已经被送上了车,月光黯淡,只看到朦胧的一个背影,甚是瘦削,宛如幼树般弱质纤纤的。
小春没多想,倒在干草上继续睡,身旁的马儿吃饱了,打了两个响鼻。
暮春的夜里微凉,飘摇的两只红灯笼在太师府的门口燃着,光泽如火似霞,也不知里边怎么了,放出了一簇簇升上天幕的烟火,小春正迷迷糊糊来了点睡意,便被那烟火炸醒了。
只见斑斓的五色绚烂多彩地攒入晦暗的天空,明月的光芒被完全盖住,只剩下噼里啪啦的一顿狂轰乱炸的声音,那焰火也只有美丽的一瞬。
很快便散开,杳无踪迹。
贺兰山没有这样的繁华,自然也没有这么美丽的烟火,小春看得不忍挪眼。
白慕熙脚步生风地走下石阶,在马车面前时,已托了最外的那件羽纱,银白的犹若月光一般,在纷繁的焰火映照下变得斑斓华丽,他的手指在马车上顿了一下,然后勾唇,举步迈入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