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江南,阴雨绵绵,屋檐上的雨水珠帘般不停地滴下,屋前垫脚的青石板上的一个个小洞里早已经积满了雨水。
卫初音收起油伞放在了门旁,又拢了拢她怕被雨淋湿特意藏在胸前衣襟里的几个药包。
这些死贵的草药都是拿草纸包的,万一被雨淋湿失了药效,谁赔她银子来。一边在心里忿忿地骂着百草堂的大夫不给力,学徒长狗眼,药又死贵,卫初音一边推开了木门,走了进去。
“咳咳,是阿音回来了吗?”听见开门的声音,里屋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妇人声音。
“娘,是我抓药回来了,您歇着别起来,我先给您熬药去!”卫初音从堂屋中央的桌子上捧起一个药罐,边大声说着边又朝外走去。
出了门朝右拐,沿着泥胚房子搭了一间草棚那就是厨房,草棚连门也没有,卫初音捧着药罐沿着屋檐小心地躲着雨,走了进去。
将药罐洗干净放在了灶台上,卫初音从灶台旁边的碗橱下面翻出了一个炭炉,又从碗橱旁边的一个瘪瘪的麻袋里倒了一些黑炭到炭炉里。
拿稻草生了火丢在黑炭上,卫初音也不知从哪翻出了把破蒲扇扇啊扇,稻草烧成了灰,下面的黑炭也被点着了。
把还藏在怀里的几个草药包拿了出来,卫初音解了其中一个,将草药全倒在了盆里,用清水洗了洗。
洗干净的草药又一咕噜全倒进了药罐里,加了清水搁在炭炉上,卫初音从灶膛旁的柴禾堆里捡了个树墩当凳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朝炭炉猛地一阵扇风。
火借风势,炭炉里的黑炭表面燃起了一层橙红色的火焰,药罐里的水“咕咚咕咚”沸腾了。
卫初音跳了起来,从碗柜里找了一只粗瓷勺子,又掀了药罐盖子,盖子滚烫,烫的卫初音直跳脚,一边跳脚一边拿勺子把药罐里浮在水面上的泡沫全舀了去。
等泡沫舀干净了,卫初音才重新盖上了盖子,也不扇风了,扔了破蒲扇就拿起洗帚开始刷锅。今天许娘子突然犯了病,她急急忙忙跑去抓药,中午的锅还没洗。
待会儿阿显就要下学了,娘的药熬好了就直接做饭吧,家里的银钱不多了,晚饭吃什么好呢。卫初音刷着锅,绞尽脑汁地想着又要省钱又要给自家弟弟和娘亲做顿好吃的。
菜地里还有几颗白菘,家里还有隔壁朱家婶娘过年时送来的年糕,干脆切点腊肉晚上就炒个白菘肉丝年糕吧。
阿显喜欢吃肉,晚上肯定高兴,卫初音想着自家弟弟瘦弱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
都怪娘,说什么自己太小了,不应该抛头露面去做生意,不然凭她前世高级厨师的身份,在这古代不说别的,摆个小摊卖卖吃食,凭她的手艺绝对能赚钱养家糊口的,也不用总是去镇上的当铺典当娘的首饰。
许娘子那个藏在垫被下面的手绢包里的首饰已经越来越少了,卫初音记得上次打开的时候,里面就只剩下了两三件。加上上次拿去典当的,手绢包里应该还剩下……
“咳咳,阿音……”卫初音还在出神,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卫初音急忙扔下了手中的洗帚,“娘,您怎么起来了,我不是说了,让您在床上躺着休息别起来的吗?来来来,娘,您快坐下。”
卫初音扶着许娘子在之前她当凳子坐的树墩上坐下,许娘子拿袖子挡在嘴巴前面,又重重地咳了几声,这才放下袖子抬头看向女儿。
才一抬头,许娘子便忍不住笑了,抬手虚点卫初音的脸,“阿音,你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
卫初音嘟了嘟嘴,还是皱紧了眉头,“还不是娘您不听话,明明病了就该在床上歇着!”
许娘子微微一笑,苍白的脸因为这一抹笑容显得生动起来,“又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咳了几声。”
卫初音愤愤然地转过身,又拿起洗帚开始刷锅,“什么不是大病,不过咳了几声的。娘,您要是再晕过去,可就要把我吓坏了!”
许娘子内疚地看着眼前女儿的背影,过了年,卫初音已经虚岁十三了,可她的样子哪里像是个十三岁的小娘子,身高还没隔壁朱家十一岁的二姐高。
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当年她和德哥不顾家里反对,硬要私奔出来,阿音和阿显也不用这么苦。德哥已经去了,不管怎样,她也要好好带大音音和显儿,许娘子咬着嘴唇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