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是担心她接受度的问题。
显金浑身气势一泻,收回打在半路的铁拳,颔首道,“倒也还好,左氏传与其说是史书,不如说是相砍书,或故事游记。”
“从周王朝的兴衰成败,讲到风土人情、民间志异、礼仪规范、社会风俗……”显金一边走,一边道,“特别是战争,描绘栩栩如生,看得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陈笺方诧异地看了显金一眼。
上一回,这姑娘还在看《说文解字》……
这一回,已可围绕左传侃侃而谈。
究竟是乔师确实教授指点的功夫过硬,还是显金十足聪慧?
一路二人时不时搭两句话,剩下的便是默契的沉默,陈笺方将显金送到乔放之专院门口后,便匆匆向教舍去。
陈笺方白日步履匆匆的背影,与夜里送她回小院的背影重合。
显金倒是很想和他说一句:倒也不用做什么都将她送到门口……
她生理年龄十六岁,心理年龄二十四,在哪儿也丢不了。
怎么着也不需要人手把手、脚跟脚的十八里相送。
……
屋里亮堂堂,显金心惶惶。
原因无他。
只因乔放之拿着她的卷子,越看,眉头越皱,嘴角越扁。
隔了半柱香的时间。
乔放之将她的卷子放下,皱着眉头,拿手揉了揉山根,语气十分沧桑。
“你这卷子吧,我看不懂,估计你自己也看不懂。
“一会儿你拿到庙里烧了,让神仙菩萨看看能不能看懂吧。”
第93章后备鱼塘
显金正左手拿小本本,右手拿芦管笔,认认真真听导儿教诲。
导儿教诲她,把卷子找个庙烧了。
显金认真连连点头,下意识抬头想问,找哪个庙、哪个菩萨最好。
一抬头却见乔山长一脸绝望地瘫坐在太师椅上。
嗯。
看来导儿,被她的文章伤得不浅啊。
显金默默把小本本和芦管笔放下,作鹌鹑样垂头听训。
乔放之见显金低眉顺眼,丝毫不顶嘴也不挣扎,一看就做足了听训的思想准备和行为预备,深吸一口气,“咱们先不谈你这软趴趴的河虾字,也不谈空洞洞的干观点,更不谈奇怪怪的空布局。”
那谈什么?
显金低头挠了挠耳朵。
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英勇——任谁被导儿摧残三年,也应具备了泰山骂死你也面不改色的特质。
这脸皮倒不是胎里带的,纯属时间磨的。
不过显金倒是没成想,享受她千锤百炼厚脸皮成果的,竟然是千百年前异时空的乔导儿。
乔放之恨铁不成钢地拿指节扣了扣桌板,“教你看左传,你看了什么……”乔放之眯着眼,将显金的卷子拿很远,照着念,“周朝习惯用鼎炖煮食物之我见、周朝嫁娶六礼延续的秘密……还有个啥来着?浅论战争与和平?”
乔放之只觉念出来都烧嘴巴。
“让你读史是教你管中窥豹、以小见大,从史书看经济、看政见、看朝代兴旺更迭之密术。”
“你这卷子说了些什么?”
“鼎食炖煮食物更易保留原汁原味,但长久食用易嘴淡、缺油少荤腥……”
乔放之选了一句最打脑壳的,忍住嘴巴不干净的后果,念了出来。
他的天爷啊。
谁家好人这么写策论啊!谁家好人会在策论里面用上“嘴淡”这种词儿啊!
显金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不是教她写这些吗?
“我并不科举……”显金下意识答,“我是女子,不能参加科举。”
政见、朝代兴旺、经济、民众、水利修缮……这些和她八丈远的关系,显金有些无措,“我以为您教我,只是……只是……”
只是顺手的事儿……
乔放之将卷子放在桌子上,眯着眼深看显金一眼,轻声道,“文宗朝固安县主三千铁骑挥平西北军,为昭宗登基立下汗马功劳,甚至在和亲二嫁给漕帮当家后仍领骁骑大营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