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团山的路上,他时不时自怀中取出顾春写给他的婚书誓词,于风驰电掣的打马行进间也要趁空偷瞄两眼,然后笑得跟世间任何一个新婚的小子一样傻气。
一路上,他每每看那誓词一回,心中便多一分骄傲与蜜意。
“我家夫人笔下生辉。”
“哦。”隋峻白眼,心道,知道你有夫人了不起了,这才走了二三十里路,都夸五十二回了!
李崇琰又道:“我家夫人字字珠玉。”
这回隋峻连“哦”都懒得回他,心中默默记下,第五十三回。
“我家夫人……”
隋峻终于忍无可忍,勒马停驻:“殿下敢不敢将‘你家夫人’的华章给我看一眼?”都快吹成文坛第一泰斗了,他怕自己再不制止,这位殿下要夸到词穷了。
李崇琰稍勒马缰,小心翼翼自怀中取出那纸誓词,却并不愿交到隋峻手中,而是亲自展开举在他眼前供他瞻仰——
今无歌以言志,却有情之驱使;仅一堂缔约,足匹配同称。
墨书红纸,载明金石之盟;赤绳织结,卜定珠联璧合;
扣十指同前路浩荡,合两心共青山白头。
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此证。
第68章
“今日这事,是谁的主意?”
叶逊将手中的紫砂小茶壶放到桌上,动作并不大,语气也算平静,叫人听不出是生气还是随口说说。
顾春惴惴立在厅中,微垂着脖子做鹌鹑状,时不时抬眼偷觑一下他的神情。此时听他这样问,虽不知用意何在,却也不敢不答,只能小小声声回道:“是我的主意。”
其实叶逊算是个极其开明的家主,一向不太干涉小辈的私事,加之他对顾春与李崇琰之间的事早已算是释出了默许的态度,虽他一直未就此事与顾春深谈过,但以顾春对他的了解,她觉得他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今日临时起意上州府递交婚书,确实是她当下头脑一热就胡来了,若叶逊当真生气,她也觉得自己该受着。
静默半晌后,叶逊才重又开口,缓声道:“京中可有婚旨下来?”
如今为着“军民分治”的事,叶家与司家算是僵上了,因此近来司家也不像从前那样,及时将手中的消息传递给叶、卫两家,叶逊便不能如往常那样对京中动向了如指掌。
顾春摇摇头,低声回话:“没呢。”
“你一直站着做什么?”叶逊微蹙眉头扫她一眼,侧身又拿起自己的小茶壶。
自打从本寨搬到宜阳来之后,那把紫砂小茶壶简直成了叶逊的本体。
见他重又将小茶壶捧在手上,顾春莫名安心,总觉得他不但没生气,反而有些高兴的样子。于是她大起胆子,抬头冲他皮厚兮兮地笑:“我怕您打我,站着……跑起来方便。”
“说得跟我打过你一样。”叶逊淡淡冷哼。
顾春赶忙蹭到离他最近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摇头笑得乖巧,“没有没有,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仔细想想,叶逊是当真从来没对她动过手的。
一则她乖巧机灵,极少去惹什么烂摊子回来找打;二则叶逊也有分寸,知她自幼不习武不习兵,不像叶盛淮、叶行络那般扛打。
叶逊吹了吹胡子,道,“既无婚旨,也就是说,你俩今日虽向州府递交了婚书,可皇家仍是不承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