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峻忍住叹气的冲动,又同德叔寒暄几句,这才放轻脚步进了内间。
内间里,花芫在窗下的花几旁拿棉布沾着烈酒擦拭着自己的银针,妙回春坐在榻前的雕花圆凳上,回头与花芫探讨着李崇琰脉象中的一些棘手之处。
二人见隋峻进来,便暂时停止了探讨,先后向隋峻打了个招呼。
“两个庸医,”隋峻低声抱怨,抬头见花芫居然是一脸笑模样,忍不住迁怒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花芫顺着他那隐隐带着指责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旋即委屈轻嚷:“我天生就长这样!”
这话倒也半点不假。她天生一张讨喜的圆圆脸,只要开口说话,那唇角就弯得跟个月牙似的,便是她在说一些很严肃的话时,不熟悉的人也总觉得她在笑。
隋峻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样迁怒一个小姑娘不合适,便又向妙回春怒目。
不等他开口,妙回春就先下口为强了:“我俩已经尽力了……”
“春分那日殿下在本寨昏倒时,叶家家主只替殿下切了一回脉,开的方子喝了三顿,殿下就醒了!”隋峻哼了一声,黑着脸嫌弃道,“你们两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此刻再想想叶逊那一脸络腮大胡子,真是越想越可靠啊。
妙回春没接话,只是皱着眉又将目光转回去,盯着榻上那昏睡不醒的李崇琰冥思苦想。
花芫被隋峻的话惹恼,虽然看上去仍是仿佛在笑:“你这个愚蠢的外行人。不是我吹牛,连师父都说过,只要假以时日,我的医术不会在他之下!”
“你看,你师父都说要‘假以时日’了,”隋峻冷冷哂笑,“殿下三日未醒,足以说明你师父对你的判断很准确。”分明就是火候不到。
“那是因为他一直不好好喝药啊,”花芫倏地站起身,奈何身量过于娇小,并没有表现出她想象中那般气势汹汹的模样,“喂进去就吐出来,喂进去就吐出来,神医也没法子的!”
她都怀疑那位昏迷中的殿下是故意在捣乱。
要说他身上那“千秋醉”的毒,一时半儿她是无法彻底解了,可她之前在自家四姐身上已验过自己的药方,控制毒性不发作是可以做到的。
况且,这位殿下显然不是直接中毒,似乎是当年尚在母胎之中时受了母体牵连,因此他身上的毒虽是打出生起便有,毒性却远不如花四那么深。
可以说,他的情况比花四好上许多,若能好生喝药,早该醒了。
花芫忿忿的嚷完,又道:“真想知道春分那回你们是怎么给他喂下去的药……”
她这一通嚷,妙回春也不沉思了,将同样好奇的目光转向隋峻。
隋峻摸摸鼻子,惆怅道:“是请春儿给喂的。”
“啊?”花芫失望地缩回花几旁的椅子上,唉声叹道,“可惜春儿被气跑了。”
三日前那个早上,在众人将吐血昏倒的李崇琰安顿下之后,顾春叮嘱花芫好生替他诊治过后,便独自离去,说是去叶家在宜阳城东郊的新宅子帮忙搬家去了。
众人自然瞧得出来她的情绪不对,却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于是也没谁敢拦她。接着这一连三日,她也没有再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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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日一夜,在花芫与妙回春反复的多种尝试之下,昏迷四日的李崇琰终于醒转。
他按着额角自己撑着床榻坐起身来,靠坐在那里沉吟半晌后,忽然惊慌一掀被子就要下榻。
候在外间两名侍者闻声而动,进来一瞧他醒了,其中一个赶忙出去找德叔。
待德叔与妙回春、花芫一道兴冲冲赶来时,见他已在侍者的帮忙下换好了衣衫。
“躺回去,你给我躺回去!”花芫急得指着他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