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腿。
面对她的惊惧,江瑶只是得意地站直身,潇洒地甩了甩头,就笑着去井边打了些水来,招呼她一同洗手。
“接着又怎么弄?不是还得腌一腌吗?”
顾春甩甩手上的水渍:“嗯,咱们得去山上弄些草果叶和花椒叶回来。天热了,我怕那些肉捂在那里要坏,先挂起来透着风,待会儿回来把料码好了再取下来腌。”
江瑶叉腰扶额:“吃个肉干这么麻烦啊?这时节草果和花椒都结籽儿,你竟连它的叶子也不放过!”
本寨的人对吃食通常都只讲究个不难吃、管饱、方便,只有顾春这个大闲人才会做一些工序颇繁琐的吃食。
这或许同顾春九岁之前在原州的生活有关。
那些她偶尔心血来潮时凭记忆试着做出来的食物,虽未必多精致,却是她孩提时代对食物最初的记忆。
那些食物,是幼小的顾春在父亲、母亲、奶娘、侍女一众人等温柔娇宠的怀抱中,曾无数次被软语温言哄着,一点点尝进口中的味道。
那是她珍藏在心里的,与后来在团山完全不同的,另一段童年的味道。
那是再也回不去的岁月,里头有她再也见不到的人。
“所以啊,叫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顾春摇摇头抹去心中突如其来的百感交集,笑着将指尖残余的水渍往她脸上猛甩,“你当我挥挥衣袖就有得吃啊?一百斤……你们可真想得出来,生怕我累不死是怎么的?”
团山的油叶花椒耐旱、喜阳光,因此多长在地势较高的东山;而草果喜荫蔽、潮湿、温凉、土壤肥沃疏松的环境,自然更易生在常年有山泉流水的西山山凹处。
想着为凑齐这两味香料,还得从东山到西山跑个通透,江瑶连忙替顾春拿了小药篮,催着她赶紧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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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顾春与江瑶采好所需那两味香料叶子回来,用大石臼细细杵成浆汁,再码好所有料将那一百斤肉条全给腌上挂好后,天都黑了。
这通忙活下来,莫说一向懒怠的顾春,就连习武出身的江瑶都叫苦连天,“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贪嘴了……不行,我得回家躺着,晚饭也不吃了……比扛了八百包茶都累。”
有气无力的顾春也没力气说她,手脚发软地扒着墙将她送到门口,目送着她离开。
说是目送,其实顾春在黑夜里视物是不大清晰的。此时天幕墨黑,江瑶才走出没多远她就瞧不见了。
不过她累到脑子有些木,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呵欠后,仍旧没骨头似的整个人耷拉在门边,涣散的目光怔怔向着江瑶离去的方向。
“有那么依依不舍么?”一片墨黑中传来李崇琰闷闷的声音。
顾春惊了惊,还没想好自己该做什么,人已经到她面前了。于是只得讪讪地勉强站直,“我只是累了,趴门上歇会儿。”
黑暗中她瞧不清李崇琰的神情,只听他像是笑了,“没听过有谁累了是趴门上歇的。”
“我也想回榻上歇啊,这腿迈不动我……”
她小声的嘀咕到一半,整个人腾空打横落进了一个怀抱,吓得她都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李崇琰抱着她迈过门槛,一顺脚将门掩了,轻车熟路般抱了她往阁楼上去。
黑暗中顾春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说话都有些抖:“说好的你不能仗着身手好就半夜爬我家窗户。”
“第一,眼下还不是半夜……”忍俊不禁的笑音在模糊的夜色中听来,竟有一丝羞涩的缠绵之意。
将她轻柔地放到榻上之后,李崇琰转身去窗前角落的烛台上寻火折子,“第二,爷今天可是走大门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