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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高墙内外(1 / 2)

县公安局收审所,一间简单的审讯室内,袁之庆站在审讯室的中央,身后是一张凳子,但是,他们不让他坐下,而让他站着。他前面是一张长条桌子,三个警官坐在桌子后面。坐在中间的那个姓李的警官正在盘问袁之庆:

“你再回忆一下,你跟那姓郝的到底干了些什么,你们的组织纲领是什么,是谁派你来的?”

袁之庆有些不耐烦:“唉,我都说了不知多少遍了:没有谁派我来,只是我觉得祖国建设日新月异,家乡对海外游子的吸引力太大了,我和父亲都想回来,只是我父亲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还未能了,所以,我就一个人先来了。我只想为家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狡辩!你以为你那套假惺惺的爱国主义能骗得了谁吗?天底下有这样的傻瓜吗?放着国外舒适的生活不过,到江北这样的穷乡僻壤来受罪?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改变得了家乡的贫困吗?”

袁之庆:“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象你这样想,家乡的贫困想要改变还有希望吗?”

李警官:“怎么没希望?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想改变家乡的贫困吗?你以为我们都在玩玩吗?笑话!”

袁之庆:“我并没有认为你们都在玩玩,我只是觉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何况,我是一个有知识的人,家乡更需要!”

李警官:“废话,有知识,哼!有知识的右派倒不少!”

李警官现自己好象不是在审讯袁之庆,倒好象是在与他辩论了,他马上转了回来,大声呵斥袁之庆:“我告诉你,你的同伙早已招供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袁之庆:“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同伙,何以谈招供?”

“小刘,带同进进来!”

话音一落。审讯室旁边地一扇门开了。两个警察连拖带拽地把同进拉了进来。把他按在了凳子上。

李警官:“同进。你再重复一边。你们地纲领和组织情况!”

同进地头挂在胸前。根本没有看见站在前面地袁之庆。

“我们地组织叫‘挺进救**’。司令是郝局长。袁之庆是副司令。他是台湾派遣地特派员”

袁之庆:“同进。你胡说什么!”

袁之庆话音未落。“啪”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袁之庆地脸上。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不准串供!”打他的是拉同进进来的一个警察。

“坦白从宽!快老实交代!”另一个警察边说边用脚用力一踹,袁之庆“嗵”地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袁之庆:“他胡说!”

两个警察一齐扑了上来,一阵拳打脚踢:“让你胡说!让你胡说!你到底招不招!你这个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

袁之庆:“你们到底要我招什么?我不是台湾派遣的特派员!我也不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我对祖国的一片忠心是天地可鉴的!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归国华侨!”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我们就这样对待你这个派遣特务!”

这时,坐在右边的那个姓孙的警官过来了,他拉开了两个警察:“你还是老实招了吧,省得受这皮肉之苦。”

袁之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招的。”说完,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用肩膀擦了擦嘴边的血。

李警官指着同进:“先把他带下去。”两个警察拖着同进走了。

“袁之庆,刚才你自己也看见了,同进已经都招了,你再顽抗也没有意义了。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了吧。”

袁之庆还是重复那句话:“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招的。”

李警官对孙警官和旁边那个姓廖的警官说:“这个挺顽固的,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会落泪的,先把他带下去!”

“是。”

门口进来一个警察,把袁之庆带走了。

孙警官:“刚才那个同进原来不是说他们的组织叫‘**救**’的吗?怎么又变成‘挺进救**’了呢?”

廖警官:“不是西江公社那个小子招出来的吗!这个同进前年结的婚,老婆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的双胞胎,小日子过得挺有滋味的。谁知给叫了进来,经过几次攻心战后,知道了厉害关系,问他什么答什么,只想早点出去,谁知越说越糊涂了!”

孙警官:“那他怎么知道有个‘挺进救**’的呢?”

廖警官:“那是他糊涂了,把西江公社那个小子带来一对质,他就招了。”

孙警官:“这不成了诱供了吗?”

李警官:“你也糊涂!这些反革命一个个都是死硬派,你想要他老老实实的招供啊,哼,休想!一个个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顽固派!”

孙警官:“这倒也是。不过,我看这个姓袁的好象不象是派遣特务。你说,他放着国外好好的生活不过,跑到我们这儿来是何苦呢?又没有深仇大恨”

李警官:“这你就说错了,来举报的人强调的就是他放着国外好好的生活不过,跑到我们这穷山沟里来,肯定是有任务的,这种资产阶级出身的知识分子身上先天就有右派分子的血统,他可能对**真心吗?他们跑到那深山老林里,不是为了跟境外联络又是为什么呢?”

孙警官:“这我就弄不懂了,难道他回来的时候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要搞山林普查的吗?”

李警官:“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这个案子结了,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上头说要抓几个反攻大6的特务,现成送上门来的特务,我们把他放了,完不成计划,你不想回家过年啦?”

孙警官无言以对,半晌:“那——那个郝局长又是咋回事呢?他一个苦大仇深的老革命怎么就成了他们的司令了呢?”

李警官:“这我们就管不了了!反正上头布置的任务我们总不能不完成吧?听说城市里前几年反右斗争也都是这样有指标的,要不然,怎么能把那些隐藏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揪出来呢?我说老兄,你是怎么啦,你的**可不要坐错地方啊!”孙警官委屈地:“我我只是问问罢了!”

李警官:“幸亏你是三代贫农出身,啊,要不然,有你好看的!糊涂!没有阶级立场!”

孙警官虽然对郝局长的案子同李警官很有分歧,但是李警官这么一说,他也就连忙刹车不敢再问了,孙警官虽然出身贫农,可是,他却有个“右派分子”的伯伯。58年的时候,中央原定58年粮食产量3920亿斤,但由于“大跃进”是以反“右倾保守”的“大辩论”开路的,谁把指标定得低了,就有可能被打成“右倾保守”而被“拔白旗”因而各地的的指标越报越高。高指标无法达到,就只好浮夸虚报“放卫星”月8日时有报纸报道了一些地方小麦亩产2105斤的“卫星”到9月份就有报道说有些地方的水稻亩产已高达斤了,真是“大放卫星”当时,县里要求各大队上报粮食产量,如果按实际产量报的话斤都难上,可是,别的生产队都报了伯伯是个老实人,心想“枪打出头鸟”报得太高了,以后,追查起来责任难负,还是少报一点吧,他就报了结果,第二天,县里就把他当作“右倾保守”的典型给抓了,而且一撸到底,撤消了他的大队书记职务,开除党籍,在大队监督劳动,一天只给一半工分。农村里不知道什么右倾保守,只知道有“右派分子”这样一个称号,所以,都说他是“右派分子”紧接着年到1961年的三年自然灾害中,一般人家中都揭不开锅了,他的家里更是不堪设想,实在过不下去了,他的妻子带着女儿离开了他。现在,他伯伯还是孓然一身,生活上还不时要孙警官的父母接济,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现在李警官这顶帽子一扣上来,孙警官知道其中厉害,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溪北乡中心小学的办公室里,丽珠和周凤在说话,最远处一张办公桌上,一位年轻男教师在批改作业。

周凤:“丽珠姐,我想到收审所去看看之庆。”周凤说着,眼泪就珍珠似的成串挂了下来。

丽珠:“快别这样,不要让人看见了。”

周凤点点头忍住了,用手背擦去了眼泪。

丽珠:“周凤妹,你听我说,我托人去问过了,公安机关拘留犯罪嫌疑人的羁押期限最多不得过30天,所以,你别慌,之庆最多不过一个月就能回来的。”

“真的!丽珠姐,你真好!你都想到我的心里去了。”周凤一边说一边使劲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是,那几滴眼泪还是顽强地流了出来,周凤又用手背擦去了眼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还问过了,犯罪嫌疑人羁押期间通常情况下是不能探视的。因为案件还处于侦查、审诉、审判阶段中,为防止串供、反供,保障刑事诉讼的顺利进行,根据法律的规定,是不能探视的。”丽珠怕周凤还要去看袁之庆。

其实丽珠也想带周凤去看望一下之庆,她早已托人打听过了袁之庆的案情:证据根本没有,但是有人非要告倒他不可,正好最近两年蒋介石叫嚣反攻大6,上面对这方面的案子抓得特别严,袁之庆算是撞到枪口上了。那人只问了丽珠这样一句话:“他到底跟谁结了冤了?这个人要下这样的狠心弄死他不可呢?”最近生的一切和女人的直觉不由得让她对吴腊起了疑心,可是,吴腊出他年龄的城府和周凤的单纯都不允许她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由此,她也越来越同情这个可怜的城市姑娘。

家庭的原因,使得周凤长期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她的自卑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是最不好的。可是,这在另一方面却使得她十分谦虚、谨慎,十分努力,在同事和朋友的心中反而更得人心,丽珠和周凤两人也更是情胜姊妹。周凤对待丽珠简直是一种对待母亲的情怀,两人无话不谈,周凤更是无事不求助于丽珠。

周凤:“丽珠姐,之庆走后,我整天都提心吊胆的,我总觉得黑暗中一直有一双阴险、恶毒的眼睛在盯着我。肚子里的小东西也越来越大了,你说我怎么办好呢?”说着,泪珠又挂了下来。

丽珠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心酸。可是,她怕周凤更伤心,她强忍住了自己的情绪,轻描淡写地说:“又来了,你是林黛玉投的胎啊,眼泪这么多!别着急,过了这个月再说,我再找人想想办法看,好吗?反正,船到桥关自会直的,现在干着急也是没用的。是吧。”

周凤又是顺从地点点头。

这天傍晚,吴腊来到了周凤家后门。周凤住在村子的北边,屋后就是山,除了砍柴的人外,很少有人从她家后门经过。吴腊又趴在后门旁的板壁上,从门缝里往周凤屋里看。

只见周凤慢慢升起了火,开始煮饭,她把锅子洗干净后,用葫芦瓢把唰锅的水舀了出来,顺手把后门一开,把唰锅水倒了出去,吴腊没防备,差点给浇了一身水,还好他躲得快,周凤根本就没想到还会有人躲在后门**她的家,她倒了水又顺手把门推上了。她量了米,放了水,就坐到灶下烧火。她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火,两只脚搁在灶灰缸的缸沿上,两眼定神得看着火苗欢快地跳动,看着,看着,她想起了那次吴腊教她烧火的情形,又想起了他劝她喝酒的一幕,耻辱和愤恨在心中熊熊燃烧,她使劲把火钳朝灶灰缸里“当”地一扔,吓了门外的吴腊一跳,他连忙一纵身,躲到了一堆柴草后面,只见周凤拉开后门,一边擦眼泪,一边爬到了后山的山坎边上,使劲从山坎上跳了下来。吴腊吓了一跳,不知周凤想干什么,可是,他也不敢出来,只听得周凤咬紧牙关“哎哟”一声,就坐到了地上,她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用手揉了揉脚髁,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瘸一瘸地又爬上了山坎,吴腊还没明白过来,就见周凤纵身一跃,又跳下了山坎,这回,吴腊看得出周凤摔得不轻,他想出来,可是,他不能!半晌,周凤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还想往山坎上爬,可是,她的腿崴了,刚才,崴的是脚髁,这回崴的是膝盖了,所以,她有点爬不动了。汗水从她脸颊上流下来,已是秋天了,吴腊知道这不是热的汗而是痛出来的汗。他真的觉得很心疼,可是,他不能出来。周凤用手撑在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瘸一瘸地回到了屋里。吴腊不放心,又跟了过来,躲在原来的地方继续偷偷地往里看,只见周凤坐回了灶下,双脚搁在灶灰缸上,双手垂在膝盖上,她的头无力地趴在手上,吴腊听得见周凤在伤心地啜泣吴腊真的好心疼!可是,他知道她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的,她现在是袁之庆的老婆!想到了这里,吴腊的心像被一根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栗,他悄悄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走了。

县城城东一间民房,屋里陈设简陋,屋子共两个房间,外面一间兼着厨房、客厅、餐厅的功用,外间西北角有一道门帘,门帘里面还有一个房间,那就是卧室了。外间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是一盘猪耳朵、一盘油汆花生米、一盘猪肚还有一盘和菜,和菜就是芹菜、胡萝卜、豆腐干和在一起炒出来的,屋主人瑞芳端进来一盘炒粉干,放下两个酒杯就识趣地出去了。

吴腊:“福成哥,你怎么知道这个好去处的?”

福成:“哎,我在这收审所也有四、五年了,不算一个怎么也算得上半个土地爷了,哪家的家谱不在我心中呢?这个瑞芳是离县城江口镇东边十里地的东江乡人。”福成用手指了指前面“他们夫妻俩在前面开了一家小饮食店,因小店正在十字路口,地域不错,加上瑞芳性格开朗,人缘不错,瑞芳的丈夫能炒几个菜,手艺不错,于是乎小店也就生意不错了,呵呵。”福成又用手指了指桌子“小两口就在这租了一间民房,在县城落下脚来了,这是后面,房租也便宜些,当初,租这个房子还是我当的牙郎呢。所以,要是有点要紧的事,她就会带我到这儿来,这就是王熙凤的铁槛寺,神不知鬼不觉的。她呢,口也紧。什么事,说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牢靠不过了。”

吴腊:“哦,我也没有什么机密的事,只是有个地方人被叫进去了,家里人托我打探个信息罢了。”

福成:“什么人?说来我听听。”

吴腊朝四处看看:“”福成笑笑:“看你那神神秘秘的样子,跟你说了绝对可靠,你放心,这事出了门,就算烂在我肚子里了!”

吴腊:“袁之庆。”

福成:“哦,他呀,我知道,一个归国华侨,一心想在家乡做出点事来,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给弄进来了,不过他的事,有点麻烦,因为据说他和一个什么美蒋**组织有瓜葛,近来,上头对这类事抓得比较紧,他这事正碰在风头上了!”

吴腊:“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是问问,好去回个话,有什么信息你记得给我通通风,也好让他们家里有数,这劲也好有地方使,是吧?”

福成:“也是,也是,这点事包在我身上了,我管保每天给你一个信!”

吴腊:“不用,不用,只是情况有点变化的时候,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福成:“那是,那是,没问题的。这都是我自己手里出的。你就等着听信吧。”

吴腊辞别福成出来,去了前面小店,给了那个瑞芳五块钱。

吴腊:“不用找了。”

瑞芳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哟,太客气了吧。谢谢了!”

吴腊:“不用谢,以后再来别嫌麻烦就是了。”

瑞芳:“那能呢,有事只管说,福成也不是外人嘛。”

吴腊:“好的。”

瑞芳:“走好啊,有空一定来啊。”

在60年代中期,尤其是在农村,5块钱可是不小的一个数目,一个正劳力一、两个月的收入还赶不上这个数呢!

吴腊因为有个弟弟在茶场,经常有些临时工做做,所以,手头就比较宽裕一些。

收审所里,袁之庆的监室门口,狱警叫道:“袁之庆,家里送东西来了。”

袁之庆一楞,连忙站起来,狱警扔下一包东西就走了。

只见包裹已给拆开,东西扔了狼籍一地,袁之庆一看,有几个麦饼,但是,已被掰开,里面的干菜馅子都倒光了,只有粘在麦饼内皮上的干菜才让人看出,这是几个干菜麦饼。袁之庆明白,麦饼之所以会被掰开,那是因为检查的缘故——怕家属与犯人串供。但是,这对于袁之庆来讲已经足够了,因为他知道这麦饼肯定是周凤送进来的,她知道他最爱吃干菜麦&#36807&#20102。袁之庆爱惜地拾起地上的麦饼,他看见了一件绒线背心,这还是结婚前,他在山林普查队时周凤给她打的,她曾对他说:“你穿上这件背心,就好象是我拥抱着你,我会永远在你的身边的。”袁之庆心情沉重的捧着绒线背心,自言自语道:“你永远在我身边,可是,我却不在你的身边。你身怀六甲,正需要我的照顾,周凤,你怨我吗?”

却说周凤在丽珠的帮助下,终于给在押的袁之庆送去了东西,她把那件绒线背心也给他送了去,她相信,袁之庆会明白她的心思的。

没有袁之庆的陪同,流产的事就被搁置下来了,听说,四个月以后就不能流产了,因为胎儿太大了,就只能引产。一个月后袁之庆能回来吗?万一不能回来怎么办?周凤曾尝试从山坎上往下跳,想把胎儿跳掉,可是,胎儿毫无损,却把自己的脚崴了。她也不敢再跳了,丽珠姐批评过她了,丽珠姐说,万一流产不完全,引起大出血,是要送命的。她现在不能死,袁之庆还被关在狱中,她要想方设法把他救出来,这样,她才能无愧于他对她的爱。她想起来了,袁之庆说过,山林普查队的队长是林业局的郝局长,对,去找找他看,或许事情会有转机的。

主意打定,周凤决定到县城去一次。

县城林业局郝局长的宿舍。周凤正与郝局长的老婆在谈话。

周凤:“阿姨您贵姓啊?”

“免贵姓孟。”

“孟阿姨,我叫周凤,是袁之庆的爱人。”

“哦,知道,知道。一个挺能干的小伙子,哟,还有一个这么俊的媳妇啊!好象新婚不久吧?”

周凤:“嗯,两个多月了。”

“怪可怜的。”孟阿姨话音刚落,周凤两行清泪就珍珠似的挂了下来。

“孩子,别伤心,郝局长也被叫去了”

周凤大惊:“真的?那一定是之庆连累你们了!”

“说那里话呢!谁连累谁呢?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的。”

周凤:“谁会陷害之庆呢?他一个爱国华侨,在我们那里人缘可好了,他一心想把家乡的落后面貌改变过来,能得罪谁了呢?郝局长是革命前辈,怎么会跟美蒋特务沾上边呢?再说,就说是特务,总也得有证据吧?”

孟阿姨:“孩子,你真是太天真了,诬陷就是捏造了证据害人!不用怕,咱人正还怕影子歪?”

周凤:“可是,人已经关起来了,到哪里去说理呢?我真是愁死了。”

孟阿姨:“没关系的,你放心,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成不了真。你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我再设法通知你,好吗?”

周凤:“阿姨,我现在是无依无靠,只能求您了”说着,周凤又开始哭了。

孟阿姨:“不哭,不哭。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你放心,只要郝局长没事,之庆就能平安回家的,啊。”

郝局长真的也被叫进去了。可是,毕竟是革命几十年的老干部了,他们也没敢怎么为难他,只是一次次的审他,要他交代。

李警官:“你到底是交代不交代?袁之庆到底是谁派来的?他带来了什么任务?你在南江县还有哪些同党?”

郝局长:“狗屁!我的同党多着呢!上至中央,下至县委,你们去问问看,是谁打走了国民党反动派,”郝局长用力一拉衬衫的胸襟,一个伤口露了出来,他大声吼道:“睁开狗眼看看,这才是美蒋特务跟我打交道的记号!你们见过美蒋特务吗?老子枪林弹雨,舍生忘死,打下了天下,你们倒好,审起我来了!有种去把县委书记给我找来,让我当面问问他,是谁给了你们这样的权利,如此对待一个革命功臣的!”

三个警官面面相觑,孙警官从座位上走下来:“老前辈,你也不要生气,我们这也是执行公务,没人告,我们凭空跟你过不去干吗?你还是回去再想想吧。”说完,他一挥手,进来两个警察。

郝局长:“没什么好想的!”说完,他一甩手,撇开两个警察,只管自己走了。

这天正是星期六,下午学校不上课,周凤在家备课。突然,有人敲门。周凤一看,是吴腊。周凤本能地抓起了桌子上的剪刀,藏到身后。

周凤:“你来干吗!”

吴腊:“周凤,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周凤:“滚!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快滚——!”

吴腊:好!我滚我滚。告诉你,袁之庆的事麻烦着呢!”

周凤一楞:“什么麻烦?”

吴腊:“他是美蒋派遣特务!你别蒙在鼓里了,当他是好人呢!”

周凤:“放你的狗屁!你才是美蒋特务呢!滚!”

吴腊:“人家好心给你通风报信,你看你,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周凤:“你安的什么心我还不知道吗?”

吴腊:“我劝你趁早跟他一刀两断吧,否则,你自己成份不好,再嫁个反革命老公,你这辈子别想翻身了!”

周凤:“我情愿,关你什么事!”

吴腊:“好好好!不关我什么事!我还想帮你想想办法呢,那就算了吧。你好自为之吧!”

吴腊走后,周凤生气地躺到了床上。

袁之庆怎么会跟美蒋特务扯上关系了呢?吴腊他是怎么知道的?周凤突然有一个直觉:这个家伙就是白露的雨,下到哪里,坏到哪里!他“关心”上袁之庆,袁之庆肯定要遭殃了!天哪,怎么办?怎么办呢!慢着,先别声张,稳住他再说,看他下一步棋怎么走?主意打定,周凤决定先跟谁也不说。

生活的磨难,终于让周凤老练一点起来了!她终于知道什么样的人该防备了!

却说吴腊从周凤那儿出来,满肚子懊恼。后悔自己不该去讨这个没趣。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想着周凤生日那天看到的她,心里痒痒地好不痛快!想到自己最终没能把她弄到手,心里恨恨地好不窝囊!方圆几十里地,谁不知道三里湾大队有个知青美人,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吴腊虽然占有了她的初夜,却不能占有她的心呢!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不除掉袁之庆,没法让她回心转意!

整整一个星期,吴腊都在为这事生闷气。不是因为周凤是人尽皆知的美人他想得到,更是因为周凤那楚楚动人的可怜模样,实在令他不能释怀,能见上她一面,他心里也觉得好过。

正当吴腊在生闷气的时候,林新来了。

林新:“吴腊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吴腊:“什么好消息?”

林新:“同进、袁之庆、崔柱、还有恩国要被解到茶场来批斗了!”

吴腊:“哦,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好消息呢。”

林新:“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

吴腊:“林新啊,再怎么讲,你们也总是同事一场,值得你这么高兴吗?要是让人家听见了,还不说你幸灾乐祸呢!”

林新:“吴腊哥,这不是跟你说说嘛。”

吴腊:“跟我说说也不行!他们被斗,我高兴什么?我跟他们又没有什么仇!”

林新:“是是是,你是没关系,只是我的好事被他坏了,亏你指点才”

吴腊:“放屁!我指点你什么啦?真是!你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过答应帮你成全你和琴琴的事罢了。别的,我可不知道啊!”林新:“当然,当然。跟你没关系,没关系!吴腊哥,琴琴的事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吴腊:“那是自然,可是,你这张臭嘴少替我到处喷粪!”

林新:“干吗那么生气呢?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嘛!”

吴腊舒了一口气:“走,看看去。”

两人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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