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气她骗你?”我问。
“怎么会?先帝十四岁大婚,有皇后,就要有妃子。我那时虽病刚好,又年幼,太后仍然一道懿旨将我宣进宫,说是先不圆房,培养培养感情,就这样,将我养在宫中。回想起来,只有六岁前那段时光,才是我真正最开心的日子。”柳玉啼回忆着,身上笼罩着祥和的气息,说:“后来,我戴罪出宫流亡,被人所救。先想起的,是宫里的富贵,然后是皇上的深情,家族的仇恨,女儿的安危……而近日,却常常想起她。依稀中,给我讲故事的那种,眉飞色舞的模样。”
“那牡丹?”
宗政澄渊看来是准备刨根问底,岳成歌却像突然发现什么一样脸色一凛,急步上前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神色也是重重一凝,抬首去看长街的尽头,然后转头看我:“秋儿可否为本王解惑?”
本王?我抬头看了看宗政澄渊,又看向隐约可见沙尘滚滚的长街那一端,心里陡然一惊,马匪?犹疑地看向他,见他确定地一点头,居然还对我一笑。我顿时觉得无名火起,强自压着,耐着性子问:“既然马匪来袭,王爷不躲,是成竹在胸?”
“不是不躲。是不知道该怎样躲。成歌收到消息,近日马匪中混了一些人。很不幸,都是本王的老朋友。而且据情报说,马匪已然兵分两路,一路在城里,一路,”宗政澄渊拉着我闪到一处民巷里,探头看一眼如沸水般混乱的人群。指了指堤坝的远端,说:“在那儿。”
那儿?我倒抽一口气。这是怎样的仇恨?难道,为了杀宗政澄渊,他们要炸开堤坝?水漫红城?妄想淹死摄政王吗?想一想,立刻又觉得不对。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路,我一条一条的回想。
首先,宗政澄渊执意要来红城,那么他事先一定知道有人混在了马匪中间。因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来。
其次,此行甚为隐秘,宗政澄渊说只有几个亲信知道。若说是有叛徒走漏了消息,换了别人,我会信,换了宗政澄渊,我决然不信。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他故意走漏的消息。我们进了红城之后行为并未有任何遮掩,想必,早有探子报给匪徒知道了吧。而派一小队马匪出现在城里,大概,是为了牵制宗政澄渊,让他不能离城。
再次,既然匪徒的行动宗政澄渊都能探察得一清二楚,那说明那边肯定有他们的人。而以宗政澄渊的为人来讲,果真是情况危急,绝不会在这和我闲谈。
那么,这件事情的因果大概是这样的:宗政澄渊知道自己的敌人逃进了马匪,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去,自己则隐秘行踪地出现在红城。进了城之后不加隐藏就是为了让敌人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诱敌而出,一网打尽。
只是,我看着宗政澄渊含笑的眼依然沉思不语,一路人去堤坝,去堤坝……目光向山中望去,突见有隐隐有火光一现。心中顿时一凉,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上山。”我道,也顾不得矜持,拉起柳玉啼就往山的方向飞奔。宗政澄渊和岳成歌紧紧跟在身后,隐隐听得宗政澄渊似赞叹地说:“知我者,……也。”中间那几个字被风吹散了,没听清楚。
随着山中地震般的轰鸣声响起,红色的水向岩浆一般向城中袭来。耳边瞬间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呼号声。可怜的人们一部分还看着流泻的洪水没缓过神,一部分吓得尿了裤子坐在地上动弹不得,还有一部分像瞎了眼的麻雀,四处乱撞。
费力地在混乱中穿行,地下已然有了不少因踩踏致死的尸体,有些已经被捻成碎屑。不过没人觉得恶心,都在奋力向前冲。
我狠狠地拨开阻挡的人潮,此时早已经顾不得谁死谁活,只一心往山上跑。身后是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和黑白无常一般索命的洪水。
我已经跑得毫无意识,一只手死死地拉着柳玉啼,倒不是舍已为人,而是麻木地忘记了自己还抓着她的手。后来,宗政澄渊的手伸过来,拉住我的另一只胳膊,岳成歌也过去扶稳了柳玉啼。这才稍微轻松了一点。
得了空,我开始继续回想刚刚未解开的疑问。原来,马匪到堤坝那去,真是为了炸堤放水,只不过不是故意要水淹红城,而是要逼宗政澄渊上山,在山中必定设有埋伏,这些,是显而易见的。我不太确定的是,也是最重要的,这个计策是谁出的?
想起刚刚宗政澄渊说的话:“我倒是想拆了这座城。”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难道,是他授意手下,给匪徒出的这个主意?为了,永远断绝国库毫无意义的开资?
又想到那群进城来牵制宗政澄渊的马匪,他们还在城中的时候,爆炸声就响了,看来是被作为敢死队给牺牲了,他们本身肯定并不知情。
那么,能想出这个计策,又有能力将它实施的人,除了宗政澄渊,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