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象。
宋秉恒从医多半辈子,这样后知后觉的家属他数见不鲜,本该是麻木了,可是想着这段时间顾铭琛一个人苦苦瞒着独自支撑心里便很不是滋味,他拍着迟景然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倒了杯水递给他。
“景然,人都有这样的惯性,在他们的印象中如果确认了一个人无坚不摧的话,即使他有一天轰然倒下,别人也只会是认为他是累极了睡过去而已,他们会认为,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还是会照常起床,照例充当他们的保护神。”
“什么意思?”
宋秉恒转身从后面的架子上取了顾铭琛的病历表,厚厚的一沓,颇为沉重,他顺手一推便递至迟景然的手边。
“自小就是你和铭琛走得最近,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你肯定比我还清楚,这是我搜集起来的他最近一年的病历本,你车祸动过手术不假,只是几个月前他做了右下肺切除手术,掩去了之前的疤痕,他术后调养不当,又遇到刀口裂开进行了二次缝合,留下的疤痕要比一般人深。
至于心脏病,那是因为肺病未愈又劳神费力四处奔波积攒下来触发的。就是上个月你联系我帮他看病的时候确诊的,勉强住了一个星期医院,可是,治疗期间竟然还和你打架,你分明是有点医学常识的人,稍微仔细观察便可以察觉出不妥,可是我失望的是,你竟然就那么由着他胡来还放着让他一个人打车来医院。”
“我给你打电话的那次?”
“他自从做了肺切手术身体便大不如前,天气一变化便会受凉感冒发烧,你们一起生活难道也不曾注意?据我所知,他如今感冒发烧和家常便饭一样,稍不注意便会缠绵很久。上个星期外出他办事回来的时候正遇上大雪封路,被困在城外一整夜送来医院便已经人事不知了。”
“上个星期?他不是一直在外面办事的吗?我去公司找他的时候,员工告诉我。。。他去出差了。”
宋秉恒越说越生气,尤其是想到顾铭琛一直被他们如此忽视便更加激动。
“他说什么你们便信什么吗?他被你爸叫回去的那天是刚刚从昏睡中醒过来,趁着我上手术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然后呢?”
“我爸让他跪了一整天,还打了他。”
迟景然低声喃喃着抓着病历本突然间便颓然的朝后倒在沙发里,他果真是被那些爱恨蒙蔽了双眼所以才可以对于顾铭琛如此铁石心肠不管不问不理吗?
如果不是,他怎么连他做手术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他怎么会粗心地和他动手打架甚至还误会他流/连/夜/店、夜夜笙歌?
如果不是,他怎么放心的下让他这么多天一个人扛着所有的委屈和误解撑着那么多的事情?
一个人的执念太深,往往便是伤人伤己。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被他逼迫到连反抗都不能的地步还是舍不得他受伤难受,却终究还是忘记了顾铭琛是一个怎样骄傲的人。
他骗他,他便信他。
曾几何时,顾铭琛的谎言无论多么水到渠成,多么无懈可击都可以被他寻到破绽,可是,换了一个角色,换了一种心态,那些明显站立不住的谎言也便成为了真实。
原来,最深的伤害,便是他们所有人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