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太子听闻孙大人忽然没缘由地收了兵,不日又听闻他不仅不出兵,每日只在德州的都护府中守着一个女子。几次派人催战未果,干脆亲自前去督战。
结果太子还没到山东,就传来北军南下的消息。陆玉武势如破竹,率领万军先击败了德州一支军队,又进山东到了馆陶渡河。太子行一日,就听到陆玉武攻下一个城池的消息,东阿,东平,沛县……魔咒一般,慌得他开始怀疑人生。
等他终于赶到德州后,不用他亲自来监督,孙怀蔚已经开始着手抵敌了。
承钰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段被囚禁的日子。一年前尚且有明媚春光,如今却是满目冰天雪地,他把她关在屋里,派了个丫鬟伺候。起初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过了几天他似乎有事缠身,好几日都没再见到他。
她松了口气,夜里却时时莫名惊醒,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醒来后只有满屋寂黑。她与黑暗对视,往往在这时哭得泣不成声。她想他,想进骨子里。她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是不是发了疯似的找自己。
承钰不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心里很坚定,她的玉武哥哥一定会来救她!那日的事,不用多想她也确定,这一切只是闻道师父自己的主意,玉武哥哥是不知情的。她要等,等他来接她和孩子。
丫鬟送来的饭食她通通吃光,每日还努力扶着立柜或博古架在屋子里走动,因为大夫说这样能有助于生产。幸而孙怀蔚没有打她肚子的意思,还请了大夫为她日日诊脉,又安排了稳婆住在院子里。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小半月。一个风雪夜里,她围炉静坐,孙怀蔚忽然进来了,满脸冰霜。
承钰瞥他一眼,只做没看见,继续烤她的火。
他也没靠近,择了不远处的一把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她。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剧烈而急促,一会儿又被压抑回去。
她发现来这儿后,就经常听到他咳嗽,有时咳得厉害了,他会跑到屋外去。虽然隔着层雕花木门,承钰还是能听到一阵阵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的嗽声。拉风箱一般,呼呼地响。
每当这时她总会没出息地想去关心他,但往事立刻涌上心头,也总能把她想关心的话淹没回去。
孙怀蔚静坐在椅上,并不在意今时今日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他只觉得自己的快乐像炭火一般,沉默地燃烧着。他的灿灿,此时又回到了他身边,不管时日多长,不管以什么方式,也不管她现在怀着别人的孩子。
有时他望着她安静的面容就失了神。忘了还有几万的大军等着他指挥,忘了南边朝廷的压迫,忘了陆玉武现在就在城外,一步步逼近。
他只看到他的小丫头,穿一身月白色绣淡金夹蝶的长袄,比之豆蔻年华时竟多了几分沉静雍华。她在低头看自己隆起的小腹,眉眼柔和,樱唇衔着淡淡的笑意,对那腹中的孩子念念有词。
她在说什么?孙怀蔚有些好奇,一会儿又觉得不可思议,昨日还在荷花池畔送他月饼吃的小女孩儿,转眼间竟要为人母了。
“灿灿?”
没有回应。
孙怀蔚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灿灿,你那孩儿的父亲,如今就在城外,我现在放了你,你走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他。”
承钰听了这话,才抬起头看他,一双眼睛映着火光,不置可否,问道:“你当真肯放了我?”
他又笑了笑,“你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
她还是怀疑,警惕地打量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