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懿将他错愕转恼怒的神情收入眼帘,不动声色地说:“凛儿要我来接你,一道走吧。不过,我得先走一趟清风楼替她买些糕饼,你知道她很喜欢吃糕饼吗?尤其是乌李糕饼。”
陆正看看他,一时心头百感交集,不知道该不该信,然而照道理说,夏侯懿应该不会知道上官凛的喜好才对,如今说得如此清楚,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请夏侯懿兄带路。”他叹口气,勉为其难地扬笑。
“就在前头。”夏侯懿其实没去过清风楼,但方才来渡口的路上已稍稍注意了下,拐个弯就到了。
陆正没再搭腔,只是跟着他的脚步走,愈走愈是想不透。若现在已出现这么大的变化,那么上官凛到底还要不要报仇?还是说,她为了报仇,以色诱人,宁可委身于夏侯懿,得他信任,再反将一军?否则,在她差人将漕运通令牌交给他时,就可以给他一封书信告知转变的,是不?
看来这些疑问,都必须等他见到上官凛之后,才能理清了。
收妥思绪,他随着夏侯懿踏进清风楼。原以为是要带些糕饼走的,岂料夏侯懿却临时改变心意,上了二楼。
“京城的茶楼果然是南方比不上的。”陆正忍不住说。
这里头竹帘风雅,席榻锦绣,坐在临窗雅座,可以眺望外头的河面风光,河面触舶衔接,千里不绝,可见京城的繁华。
“倒是。”夏侯懿打量着清风楼,里头清雅淡素的风格,确实像极了那人的性子,只重其内,不重其外,幸好有这样的她,他才能感觉内心被救赎。
视线环顾四周一圈,发现二楼没什么人,直到瞥见角落有竹帘罩落的座位上那一男一女。
男的,他再眼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上官向阳,而他身旁的姑娘,就是他上回喊小姐的那位,那么她就是上官凝了?
沉吟了下,他朝陆正道:“陆爷,不知待会能否借你的船一用?”
陆正不解地看着他。“货已大抵卸下,要用自然是可以,只是不知道夏侯懿兄有何打算?”北运的货物必须经由官员查点,他派了亲信在场盯着,确定货物无误,便随即转运到上官凛要他送至的仓库。
“此事凛儿要我们回去后再谈,你先下楼回渡口去监督吧。”
陆正张口欲言,想了想,也罢,索性先行离去。
不一会,夏侯懿瞥见上官向阳匆匆下楼,不由得摇头微笑。
真该感谢老天给他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啊。
起身,他像只没有声息的猫,走到那崩竹帘外,注视那张生动鲜明的俏艳丽容半晌,才缓缓掀开竹帘。
“向阳”那姑娘欣喜回头,却明显愣住。
“不知道能否请姑娘过府一叙?”他淡问,黑眸紧锁着她。
眉头不自觉地颤了下,正在睡午觉的上官凛猛地清醒。
外头阳光煦照,半点阴霆皆无,但她却没来由地感到寒意,有些不安。
她起身想了下,下床走出屋外,瞧见一个家奴,抓着便问:“爷回来了吗?”
“尚未。”
“谢谢大哥。”她福了福身。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主屋附近的家奴变得这么多?
走到主屋外的凉亭坐下,上官凛不动声色地偷觑在主屋附近假装洒扫忙碌的家奴,发现他们个个都在偷觑着她。
她清楚知道自己并非国色大香,绝无可能引起他人觊觎,所以说,他们是在监视她?谁的命令?
念头一生,她不禁好笑,在这宅院里能发号施令的,除了夏侯懿,还有谁?
难道他真看穿她的身份了?不可能,他根本没见过“上官凛”就连黄老板也不能将她的特征说得详实,他没道理起疑,然而,眼前的状况。又古怪得让她快要没信心。
算一算时间,陆正差不多在这几日就会抵达,货也会运人她指定的仓库里,也许,她应该在这当头跟夏侯懿说个清楚才好。
最差的打算是两败俱伤,最糟的下场
“爷,这位姑娘是——”
思绪被翁老的声音打断,上官凛回头探去,就见有几个人出现在通往主屋的青石板路上。夏侯懿,翁老庞三?
她立即起身,看着夏侯懿走近,而他的手紧扣住庞三千金庞月恩的手。
上官家与庞府是世交,两家常有往来,她对庞月恩并不陌生,庞月恩自然也跟她熟得很。只见庞月恩直看着她,眸里无惊无惧,只是有点不知所措,眸中透着求救。
“爷,你回来了。”她赶紧出了亭子,档在夏侯懿一步外。
“嗯。”他微勾起笑。
“她是——”她看向庞月恩,佯装不认识,而庞月恩也别开眼,一脸不认识她的表情。
“你别管,回房。”难得的,夏侯懿竟然阻止她靠近,大步拉着庞月恩走到主屋后方的院落。
“咦?”上官凛顿时呆掉。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把庞月恩错认为凝小姐而带回府?
可带回府做什么?
她不解地瞪着地面,突地想起他说喜欢给他糕饼的小娃,而他以为那小娃是凝小姐
“小二,你别在意,爷说不准只是想和那位姑娘聊聊,没别的意思。”翁老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错愕地抬眼。
翁老在安慰她?为什么?
“我看得出爷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没有其他姑娘可以取代的。”拍拍她的肩,给她信心之后,他才缓步离开。
呆愣了好半晌,上官凛才缓缓蹲下。
完了!在这危险当头,她竟只在意男女情感,竟吃起连翁老都看得穿的醋
抹了抹脸,她武装起自己。
必须赶紧将庞月恩还回去不可,不然向阳会发狂的,到时候可就不只是见血就能解决的事了。
夏侯懿坐在屏榻上,打量着闷不吭声的庞月恩,看出她极为恐惧,却不愿表露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