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大夫细致地查究着匣子面上的那枝足叶的大人参。他听人说起过朝鲜人参,却从未见过,这次可是有福气了。
学徒们也是头一次看到那么大的人参,稀奇似地打量着。先生交待的很清楚,能不用人参尽量不要用,尽可能让百姓们少出些钱瞧病。平日里药铺里也只有些小参,不过是偶尔用着。
“这么大,果然像人的身子。”一个学徒稀奇地对身旁的人道,“怕是要不少钱吧!”
“别说话,瞧师傅怎么说?”
单大夫也稀奇地瞧了瞧这枝高丽参,和书上画得却也是相似。他现在不是好奇高丽参长得什么样,而是它的药效。只是书上都说高丽参比东北的人参还要好,他并不相信。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是真的,说到底还要看是不是适合本地人的身体。
“这参倒是真的,长也不错。只是我从未用过,也不敢说这药效好不好。”
馒头欢喜的点点头,这一抬头,她却看见了单大夫眼中的羡慕与探究,他羡慕与探究的是匣子里的那枝人参。
单大夫一向是舍医舍药的,也没那么多的财力去购买人参。不知道为什么,馒头突然想起了黄菊英来。这么大的人参,如果拿到单大夫的手中,就能成为真的救命良药。
可是这是大哥从朝鲜捎回来带给自己的,自己就这么地送了出去,大哥会不会不高兴?馒头迟疑了,跟大哥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几乎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起什么。她跟他也几乎没说过什么心里话。万一自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了出去,惹他生气了,那该怎么办?
“这……”
单大夫见她迟疑,知道她是为不知道药效而感到苦恼,微笑着捋须道:“你若是有机会,能去大同,请那里的大夫瞧瞧,他们那是大地方,人也见识的多。你听听他们怎么说。这人参虽是好东西,也不可乱用。”
“我……我是……”馒头知道单大夫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只是她现在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把人参送了出去。
单大夫再次留连着那枝高丽参,口中忍不住发出“啧啧”地赞叹声,真想知道它的药效到底如何。不过他还是亲自动手将匣子关上,又将包袱打好,推给了馒头,笑着道:“趁现在还没什么人来,我考究考究你?”
馒头忙摆着手,推脱着:“先生,我不行的,我从未看过什么医书,也不大懂什么医术。”她所知道的医术,也就是从先生留下的笔记中看到的一些,若真是考究她,她真是一问三不知。
没想到,单大夫对她的这番说辞十分的不满,他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大声地呵斥道:“没不会医术,你就贸然去给人治病?”
“这……这是……”馒头有些紧张地道,可惜在单大夫严厉地注视下,她几乎张不开口了。当初救人也是万不得已,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明明有这么能力,何必死守着那些规矩,让旁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单大夫见她没有说辞,火气更是上来了:“说不上来了?你不会医术,这就是你的托辞,人命是你拿来玩的么?”
“没有!”
“没有!”单大夫背着手,快步走到馒头的跟前,气愤地说教着,“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是我考究的不对?还是你以为就你那点破玩意就可以登天了?”
馒头惶恐地道:“没,我没这个意思。”
单大夫难得降下了怒火,心平气和地道:“老话都说,凡事不怕你会,就怕你是个半调子。医术就是这么回事。这个东西不同别的,是在救人性命又可以伤人性命。你下药不过是多下了一钱,却可以要人命;明明能救活的,因为你是半调子,让人枉送了性命。你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呢?”
“害人。”馒头老实地答道。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自己学习医术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那你要不要好好学医术?”单大夫眯起了早就耷拉着的双眼,挑动着他长长的白寿眉,突然沉下声音问道。
馒头心底腾地乱了,她哪里敢多想,只希望单大夫不要再说自己了。常年的习惯,她养成了,只要别人不再说自己,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她全部都应下来。她立马点了点头。
单大夫明显对她的点头,表示着不满,声音高而严厉,一点都不容她反驳地质疑着:“我问你,你要不要好好学医术!”
“要!”
“凡是医术浩瀚如海,博大精深,岂是随便学学就能会的?不要总觉得你救了一次人,会个什么方子便了不起。错!古人说活到老学到老,从古到今有多少医书可供人研读,岂是一辈子便能看完的,各种疑难杂症你都会么?从大方(大人)到小方(现在的儿科),就连妇人身上的病痛都有很多,你能说样样都拿手?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好好地学习医术,若有半点差池,老夫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照样拿戒尺打你手心!”